期末的最後一次班会，台前聚集一群人讨论着开学後的系大会代表，是公认无聊程度胜过高中时期朝会的形式会议。
宋萧与几个交好的同学躲在後方，各自使用手机，置身事外，自然而然认定是班代需要负责处理。
「那天，我和副班代有事情不能参加，我们也已经参加两次，希望可以找到有人可以代替我们去这一次。」
打从这句话出口，全场陷入胶着的静默。
压根没有想主动蹚浑水。他们的班级模式是，不到最後时刻，各人自扫门前雪，少有交集，往常甚至运动会的比赛队伍都要凑合许久。
「如果都没有要自愿，那我就用抽签？」
一个脾气冲的男生忽然质问，「你们能有什麽事一定缺席？」
向来笑容得体的班代面色一僵，扯了几次嘴角，和缓口气，目光去却是已经漫起羞恼。「是私事，如果你一定要知道，麻烦私底下问我。」
「呵，没有，我帮全班问的，我没兴趣私。」
「没事就私私私，你是蛇吗？」
「逛二手拍逛疯了吧哈哈哈哈，还把私拿出来用。」
几个男生笑成一团乱，用时下流行的网路用语调侃与讽刺。一时间，凝滞的气氛被打破，但越发不可收拾。
班代是很要面子的个性，拽着衣角，寻思要如何找台阶下。不带善意的眼光是大部分，盯着她费力的深呼吸，试图冷静。
「我知道大家都急着离开，我们也不想继续耗着时间，希望大家体谅和配合，那我们就尽快决定。」
与此同时，低头飞快点着手机键盘的宋萧在回覆讯息，低调并没有人发现，眉梢眼角都泛起笑意。
——球队差你一个人。
——……今天有练习吗？对不起我好像忘记了。
——没练习。
简短三字，值得神色一松，宋萧以为自己要被手刃了。
——我们开班会，应该还要一段时间，事情讨论不出结果。怎麽了吗？
——在哪？
——管院阶梯教室。
等了三分钟，没有再收到回讯，只有冰冷的已读，挠挠头，宋萧熄掉萤幕，倒是对尹墨司的捉摸不定习惯。
阴霾的天空吸引宋萧的注意，视线无意识掠过，却被副班代刻意捕捉，抓紧最後一根浮木似的强硬。
「还是，宋萧你可以帮忙吗？」
「……啊？」
没搞明白，火焰怎麽突然延烧到她身上。眨眨眼，确定不是幻听，宋萧清楚看清楚她眼底的请求，既冷硬又晦暗。
她实在不想接，担心撞上球队的行程。
然而，她已经被推出来，标靶一样的存在。如果她提不出可信的理由拒绝，所有怨怼会集中打在她身上。
班代与副班代的难堪、同学因为拖延攥紧的烦躁，以及，亟欲撇清公共事务的心态会遭受责难，多数有同样的心情，更会因此转化自己难言的推诿塞责，故作正义。
「我……」
整个世界彷佛安静下来，显得孤寂与冷漠，而她孤立无援。
连伸手呼救的勇气都没有。
范菁与曹晏瑜恍若未闻，投入在手机游戏。宋萧很早就明白，他们只会是同学，不是朋友，可是，依旧会感到失望难过。
眼里好似映着日落後的寂寂夜色，不让人瞧出她的脆弱与委屈。
有人焦躁敲着桌子，有人啧声连连，大部分同学确信宋萧会柔声答应。尽管不是特别熟识，彼此明白宋萧逆来顺受的性子。
「……我没参加过，但我可……」
「换人，她不行。」
嗓音淡淡的，容色也是淡淡的，但是，语气冷傲，带着令人不容质疑的气势，势如破竹似的穿透氛围。
所有人齐齐看向门口，不过目瞪口呆一秒，立刻沸腾。
「那不是……电机系的……」
「是尹墨司学长！」
惊异感是，可以将气音吼成正常分贝的境界。
「怎麽回事……电机系学长干麽管我们系的事？」
「还是、不是吧，我的天我傻眼，不会是在帮宋萧吧……」
「什麽鬼东西啊，为什麽突然丢出这麽大的瓜——我只是想安静过完这学期……」
尤其，身侧的范菁反应过分，震了震，锐利的眼神刷地射向宋萧。
发现宋萧面色怔忪，她拧紧眉，压抑狂躁的思绪。
班代率先回神，轻轻咳嗽，「学长，这是我们会计系的……」
「系大会代表名单注意事项没有看？」轻描淡写的音嗓，却藏着与生俱来的漠然。尹墨司优秀得尽管语露轻视也不会使人心生反感。
「呃？」
「第五项，系大会代表不得因临时有事不刻参加缺席，第七项，系大会代表可能需协助系上事情，应避免其他外务。」
「但是宋萧不是系队也没有参加系学会，没有外务吧，并没有违反这两点。」
「她有没有外务，你们问过？」
「我们……」
尹墨司眉清目秀，却笑出一层凉薄。「你们不知道正常，毕竟当事人也还没得到消息，她被邀请参与前瞻计画。」
同学愕然之际，尹墨司不动声色，漆黑的眸子平淡无波，彷佛小小映进眼里的她是全然陌生的对象。
醇厚低沉的嗓音在一片死寂中悠悠响起。
「宋萧同学，教授找你，要我过去请你吗？」
被直白点名，一字一顿冰冷无意，宋萧轻轻蹙了眉，忍不住想要瑟瑟发抖，严重怀疑队长其实有涛天怒火。
比起欣喜他的解围，甚至，比起忧虑事後暂时的舆论喧嚣，宋萧在意尹墨司的情绪。她没有意识这样的对比落差。
长睫下的眸子轻眨，细声细气，「马上来，我知道了，麻烦学长了。」
缩着纤弱的身子，宋萧手背挡脸，满手是热烫，她好难忽视铺天盖地的注视，这样的瞩目如鲠在喉，
突然，一个胆大包天的声音从天而降。
「学长你也是系大会代表吗？」
尹墨司侧头，轻轻瞥眼，眼底彷佛凝起拒人的冷。
包含宋萧，大家以为他会视而不见，没料到他低低嗯了一声。最後，示意迷茫的宋萧跟上。
「……班代，为了让大家可以早点下课回家，我自愿担任。」
「没有没有，你不是系羽队长吗！班代我可以——」
「班代你们安心处理私事吧，我可以出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