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寒月高掛墨竹梢 卷三 缺月掛疏桐 — 第九十二章 玉簟涼

正文 寒月高掛墨竹梢 卷三 缺月掛疏桐 — 第九十二章 玉簟涼

「太子这是中了『繁花烈』,虽是量少且得了皇上相助催毒,但仍需解药排除残毒才好。」张太医缓下施针举动,神色复杂的望向身旁沉默不语的寒玥:「王爷,您当初究竟……」「事隔多年,本王早已记不清了。」简扼一句带过昔日折磨,勉强自紫晶棺起身入宫察看欧阳珉状态的少女,稍稍压遏神魂因焚火燃伤的痛楚,并示意朴安和李准将太清殿清理乾净:「本王治癒太子後,该处理的全弄妥善,莫让本王查到漏网之鱼。」李准微微一颤,随後恭敬的弯下腰身领命:「奴才遵命。」朴安长年跟随少年王爷办事,倒习惯了自家主子动怒时的迫人气势,反是提出关键处请示旨意:「殿下,这幕後主使可要……」

寒玥面无表情的挑着丈长金针,且逐一放置在烛火上烧得通红,嘴里则淡淡给了朴安回应:「让皇上管去,本王只负责殿下安危。」亲王总管先是愣了一瞬,尔後忠心地行了大礼:「奴才明白。」「出去。」「是。」待寝室间仅留珵亲王与张太医二人,青冥方现身於少女身侧:「主上,请您三思。」「太子等不得,他可没足够内劲压制剧毒蔓延。」用金针小心翼翼地刺破欧阳珉十指尖处,寒玥抽了一缕浅薄神息,徐缓打进小太子的後心窝,藉此催出残余血毒。青冥剑灵并非惯有自个儿想法的离魂,鲜少阻止或反对剑主决策,逐默默替少女灌些纯正剑气,好舒缓其身体不适疲乏感。

「张太医,请您喂太子一碗清水。」见着乌黑腥臭的毒血,一滴滴自小太子的指尖流出,少年王爷在反覆确认欧阳珉已无大碍後,便收回掌心让男童躺回床禢:「残毒虽已逼出,可调养筋骨的汤药不能断,还得劳您费心了。」「王爷莫要折煞老臣,这皆是老臣份内之事。」老太医喂了小太子清水,後替其诊脉研拟药单,方神色凝重的对脸色苍白的寒玥道:「王爷,您该回府休养。」「本王很想这般行动,却架不住花招百出的後宫嫔妾,屡屡对太子下手。」少女睁开蓄满倦怠冷意的乌黑杏眸,侧过头对无人旁处低语:「离魂,既是瞧不出端倪,不如紧跟着观察。」过了片刻,鬼剑剑灵的身影猛地出现:「暂且依了你。」

袖摆遭人小力扯动几下,寒玥收回淡漠无波的目光,将视线专注在苏醒过来的男童身上:「殿下可还有不适?」「铮哥哥……」虽在内心暗骂自家父皇手段阴毒,根本有意藉机害了自己性命,但为了能永留珵亲王陪伴在侧,欧阳珉仍做足花戏:「我…我还以为…铮哥哥,待在宫里陪我几日可好?」剪水乌瞳静静地凝望着男孩黝黑澄澈的眼睹半晌,少女方伸出双臂将小太子抱起,并温和的对面露忧思的张太医道:「想来爷爷一人正烦闷,王妃又忙於下月纳侧事宜,张太医且替本王陪陪爷爷吧!」「王爷,请您万事小心。」「倘若连陛下的寝殿都不安全,这澜沧也该灭国了。」「王爷慎言。」「本王还怕皇上不肯办了珵王府呢!」

清俊儒美的脸庞虽染上几丝讥讽,可当少年王爷抱着顺利脱离鬼门关的小太子踏出寝房之际,逐恢复一贯冷淡疏离神态。後宫妃嫔妾奴无不在太清殿主宫正襟危坐,面上虽露出担忧悲伤之情,但内心却是各怀鬼胎。大抵只有尽心抚养太子成长的皇后和昭贵妃,乃真切忧虑欧阳珉的情况,而在旁慵懒支着脸颊看戏的向翦,则饶有趣味的观察在场嫔妾的表情。他才不管小太子是死是活,反正珵亲王定会力挽狂澜,没了这个还有下一个能栽培。随着少年王爷的脚步声逐渐靠近,荣兰贵妃唇边的笑意愈发深浓,他就知道寒玥後招多着,哪会轻易让欧阳珉这般死去。

「珵亲王,这是……」「如皇后娘娘所见,殿下已安然无恙,却不适合居住後宫嫔妃寝殿休养。」「母后,让您挂怀伤忧,乃儿臣不孝。」「无碍,只要太子一切安好,本宫便足以。」夙海娆顾不得礼节规矩,匆匆起身上前观察小太子的模样,仔细确认其真如寒玥所言,逐放下心中沉甸甸的大石。张太医适时的出声请安,转移众嫔妾复杂怨毒的目光:「老臣拜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这回辛苦张太医了。」「老臣惶恐。」「想来娘娘尚有要事,臣便不多做叨扰。」少女无意多留,语气甚是淡漠的开口吩咐:「薛瑷,回了菅霞宫好生吃瓜看戏,莫惹上一身腥。」荣兰贵妃顿时兴致高昂的起身走人:「多谢王爷。」

稳稳当当的将张头探脑的欧阳珉抱实,寒玥唤了离魂提剑现身,忌懒搭理太清殿主宫内的尴尬气氛:「日後本王将同太子暂居陛下寝殿,娘娘若起了思念,还请您先遣人来傲青宫请示皇上。」听闻耀天帝和珵亲王会一道负责小太子的生活起居,夙海娆本仍有些浮躁不安的心立即大定:「本宫明白,多谢皇上宽恩仁慈。」少年王爷微微抿了唇瓣一下,并未对此再有回应,而是沉默地瞧着得了帝王旨意,火速赶来迎接他们的刘承快步上前:「奴才参见太子殿下,拜见珵王爷。」「走吧!」「是。」帝王总管客气的朝皇后一福,接续迈步跟在寒玥身後,伺候着皇族亲王及澜沧储君前往傲青宫。

「此次乃臣妾疏忽,望娘娘严惩臣妾和太清殿宫奴。」在少女一行人身影远去後,宁妃不待皇后开口问话,率先起身告罪:「臣妾身为太清殿主宫,竟让太子殿下陷入危机,实是愧对皇上与您的信赖。只求娘娘惩办臣妾後,替臣妾抓出心怀歹意者,还臣妾一个清白。」「宁妃这是什麽话,你当本宫不清楚你的为人?还不快将宁妃扶起身!」示意凤仪宫女官伸手搀扶韩云华,夙海娆接过招贵妃端奉的茶盏,徐徐啜了几口後方道:「你们当本宫和昭贵妃好欺,仗着家底殷实或皇上宠爱任意妄为,却不想想本宫乃陛下亲封纳册的皇后,当真是放肆!」一干嫔妾顿时起身跪地请罪:「臣妾(妾)惶恐,请娘娘息怒。」

「你们心底盘算什麽歹毒念头,本宫是管不着,可皇上总有办法撬开你们的嘴。」重重将茶盏放回梨花木案上,夙海娆冷着嗓音吩咐:「来人,去傲青宫请陛……」「皇上驾到。」李准的传唱声压过了皇后懿旨,夙海娆先是愣了一下,随後便扶着招贵妃的手起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平身。」耀天帝显然心绪极为不佳,背负掌心迳自越过一干模样楚楚动人的嫔妾,连探手持起皇后落座的意愿均无。李准垂头歛目的服侍帝王坐定太清殿主位,方才耀天帝遭珵亲王厉声驱离盘天阁时,男人周身气息尽是暴虐阴鸷,使太监总管一度以为少年王爷性命不保。可当寒玥连连闷咳出血,浑身冷汗虚脱之际,欧阳亘轩却比谁都慌。

节骨分明的长指轻重交错地敲打桌案,耀天帝勉强压耐内心烦燥担忧之情,沉声命太阿仔细照看少女後,方抬起冷漠无情的漆黑凤眸望向皇后:「可找出是何人如厮胆大包天?」夙海娆莫名打了个哆嗦,她感觉出眼前帝王正处於临界之境,一旦有了导火引,男人定将即刻发作。萧环玉不着痕迹地扯了皇后的凤纹袖袍一下,提醒她快些回覆耀天帝的问话,否则她们怕是会饱受折磨。喉间轻轻滚动,夙海娆极力平稳自个儿的嗓调,不疾不徐的给出回应:「启禀皇上,适才珵亲王派李总管和朴安逮了些人,恰逢王爷医治太子妥当,故臣妾尚未审问……」「李准,把人全押上来,并备好行刑器具。」「奴才遵旨。」

「太阿,她的情况如何?」正是等着李准朴安二者,将嫌疑宫奴全押至太清殿主宫,欧阳亘轩一面歛目呷了几口热茶,一边在识海询问自家剑灵:「可须回王府疗养伤势?」太阿小心翼翼的回答:「主上,殿下先前遭天界神将重创处,并未全然调养妥当,加之其魂体筋骨似是受灵炎焚烧,又妄动内劲替太子逼毒……」「她那两把破剑怎麽说?」「他们…他们想携殿下出宫。」太阿不好道出离魂那满是诅咒的话语,逐挑了重点禀报帝王:「离魂言明王府有神物,能令殿下加快内伤之痊癒,但属下先拦阻下来。」「皇上,人全押上来了。」冷冷瞥了李准一眼,耀天帝语调平静的吩咐太阿:「让他们把东西弄进宫。」「是。」

暂且稳住寒玥同其剑灵後,欧阳亘轩便朝李准摆了手势,命他直接将嫌疑最深的宫奴架上刑具。男人实是毫无耐心一一盘问,他比谁都明了少女新添的暗伤从何遭来,若非他及时收敛浑身暴起的强悍内劲,他的师妹早死在自己手上。思及此,耀天帝更是阴郁烦燥,满心满脑想着怎般修缮同寒玥间的干系,对太清殿主宫的修罗场景全然不顾。严刑逼供之下,自是让人濒临崩溃,後宫嫔妾尽是死白着脸蛋,深怕平昔使惯的手段当众摊在阳光下。眼瞧着帝王心神全留在珵亲王身上,李准认命的记下前因後果,又让人把犯事奴才打个半死不活後,逐回至耀天帝身侧低语:「皇上,太子中毒一事,乃由江才人主导。」「仔细交代。」

「江才人因似怀有身孕,又听闻太子殿下搬至菅霞宫由荣兰贵妃照料,逐私信请江夫人重金买来剧毒,好…好让殿下病重。」太监总管这番话,让帝王冷冷嗤笑一响:「她是个蠢货,难道连你也是?」且不论当众遭耀天帝讥嘲的江菀青,可谓丢进脸面,李准已跪地请罪道:「奴才办事不力,请陛下严惩。」「再给你一次机会,否则饶是珵亲王替你求情,朕均会砍了你这颗猪脑袋。」「多谢皇上。」万幸的是,少女遣了刘承过来协助查案,二位帝王总管手段毒辣的拷问宫奴,终是同在旁记录细琐事迹的朴安,一块儿汇集出正确事由。朝臣有意试探耀天帝对五大世家的态度,故想先从韩家下手,却误打误撞的让太子喝了渗毒甜汤。

听毕前因後果的欧阳亘轩,仅自唇角溢出饱含不屑鄙视的轻笑声,随後命刘承领着禁卫去血洗官宦嫔妾的寝居宫殿。至於那些受了刑磨的宫奴,帝王则下旨将其各个扒去皮囊,并用人皮制成一盏盏人皮灯笼,赠予後宫所有嫔妃赏玩,连皇后也无法幸免此难。男人起身离去前,用着意味深长的目光紧盯不停打颤的劭舜英,语气仍一如往昔的温柔深情:「爱妃,朕虽喜欢聪明人,但手伸得太长太远,就不怎麽聪明了。若再让朕发现你层出不穷的小动作,朕可不知届时会如何整治你,当好一个泄慾玩物便好,嗯?」「臣…臣妾……」浑身汗毛因过度恐惧全数立起,劭昭媛瘫软无力的趴在绒毯上,只盼男人赶紧离开太清殿。

「你们惯是喜爱打闹,朕甚懒搭理且当好戏瞧着,可若累苦了玥儿,朕便无法忍耐你们这群蠢货。」盈满浓烈恶意的凤眸,逐一扫过神色各异的後宫嫔妾,耀天帝噙着儒雅浅笑吩咐:「正如皇后早前所言,其乃朕亲封纳册之帝后,任何人见了都得敬重以待。既然你们老仗着朕的宠爱恣意撒泼,连皇后都不放在眼底,那便全夺了牒牌封号,贬为八品采女分发至各处宫务劳作。采薇,这事由你操办,朕会命荣兰贵妃协助处理。倘若有人抗旨,朕便是你们张狂的资本,明白吗?」夙海娆端正肃穆的朝帝王行全礼:「臣妾多谢陛下恩典,定不负您嘱托。」「太子往後由朕教导,皇后若想关爱叙旧,遣人请示便可。」「臣妾遵旨。」

除去二位从一品贵妃,以及冷眼旁观官宦嫔妾折腾的四名二品封妃外,此次连同庶皇子生母的祥贵嫔,一道被贬为八品采女,分配至各宫务所内劳作。向翦一贯恶趣味满盈,将最是美艳动人的年伊人和出身最高的劭舜英,一块儿遣去浣衣局洗涤众人衣袍。本以为母凭子贵,继而起了野心的赵海珠,则同曼禄与朱杜若进了尚衣局,日日缝制崭新袍服珠缀,险些花了眼睛。白萝妋和江宛青二人,遭荣兰贵妃送去液香庭清洗各宫恭壶,勘是责罚最为凄惨。至於鲜少触碰後宫阴私的邬家嫡女,则同任由向翦摆布的吴嘉昕,一起入了藏书阁整理文卷史集,倒是全部官宦贵女中,惩戒最轻松的两人。

「暗伤旧疾可好些?」反观傲青宫里,耀天帝总在少女自紫晶棺起身梳洗进食时,牢牢将人拥在怀襟百般呵护。纵使寒玥每每表露几丝厌烦,或抑是难掩冷淡疏离神态,欧阳亘轩均毫不在乎,四处张罗稀罕灵药给她补身养息。朝廷官要因後宫震荡而缩回脖颈,乖巧如鹌鹑地埋首办事,不敢再试图揣测帝王心思。以宰相和镇国大将军为首的五大世家,并未因耀天帝从轻发落朝臣权贵,而心生不满怨怼。世家族长们仍秉持一贯低调作风,小心谨慎地替家族谋得几缕生机,险些剧烈内斗的韩家同样缓下分歧,专注抗衡不怀好心的权臣氏族。愈发不确定日灵者是否觉醒的珵亲王,决意试探男人的底线:「这与陛下无关。」

「你究竟在想些什麽?」屡屡遭少女冷漠刺人的话语,给驳了无数次脸面的帝王,却深谙其有意逼出自己失态一面,逐不同她计较这些小心思。探出双臂把人圈抱入怀,欧阳亘轩将下颚靠在寒玥头侧,态度尽显真切柔情的低语:「朕岂是如厮狭量之人,你老想惹朕发火,以为朕不知?太子身子大好,朝堂後宫也处置完毕,玥儿便别恼了。你瞧珉儿近日总躲藏着,生怕你动怒牵及暗伤,也该安抚他那小滑头才是。」见少女神色复杂难明,耀天帝且徐徐哄诱之:「好了,玥儿莫气。我的珵亲王可重要着,没了你劳心劳力,我哪能这般轻松稳坐龙椅。」寒玥歛阖漆黑如墨的瞳眸道:「皇上慎言。」「真拿你没法子。」

松开臂膀好让少女落地站稳,男人微微倾身浅吻了寒玥唇瓣一下,逐温柔体贴的沉声道:「听闻翼王爷身骨不如往昔硬朗,你且回去瞧瞧。」珵亲王确实有意回府探视亲人神兽,便藉此良机开口告退:「多谢陛下。」「自己拿捏好调养时辰,莫让朕遣太阿去逮人。」「寒玥明白。」待少女及其剑灵出宫,耀天帝方低低笑了一会儿,并探手於眼睹处轻轻一划,喜怒难辨的深邃凤眸顿时映出道道璀璨金丝。饶有兴致的伸指挑弄那从自身灵体朝外扩散的魂丝,男人端着慵懒散漫的神态,且是漫不经心的询问太阿:「使唤你潜伏的家伙,倒还有些本事。」「属下不忠,望主上严厉惩戒。」「朕可担不起这声主上。」「属下罪该万死。」

「你背後的提线家伙,究竟在打着什麽鬼主意,朕是懒得管。可若伤了朕宝贝至极的师妹,那朕定不会任其张狂,明白吗?」「属下遵命。」嘴角扬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形,欧阳亘轩忆起少女隐约透出神威的气势,逐肃正心神的问道:「天水心法虽可历劫成仙,却不该於此刻登天入了神籍,她到底是怎麽回事?」太阿神色恭敬的禀报已知消息:「月灵者虽尚未修至天水九重,但其似曾得远古神祉庇佑,故有了些许神威。」「她身旁老聚集些来路不明的东西,看着便让人担忧。」耀天帝不置可否的轻哼一响,倒不忙着掀全寒玥底牌。毕竟少女待他情意淡薄,内心深处更藏着一人,他得步步为营好把人哄回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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