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滿江紅 — 終.搏君一名

正文 滿江紅 — 終.搏君一名

数年後,晨曦镇江府江曳辰不在干涉人们的民生经济,拉着吕家宁一同隐居起来。

江曳霖则猛然表明自己早就想进花道坊作学徒,也失了音信。

人们甚至在五镇之外,也略微听闻:

「罗密欧与茱丽叶,梁山伯与祝英台,有情人终成眷属,痴情有如江曳斐。」

人们流传着江家公子与花魁的凄美爱情,虽不如西方的爱情故事令人赞扬,即使听来哀戚、邪门,可人们仍是歌颂着。

江曳辰的店逐步拓展至五镇,甚至要在他镇驻足。

可他卖得最好的,并非什麽稀世珍宝,而是花。

「来喔,来喔,吉日凶日皆可用的彼岸花,快来买喔!」

没错,你可能会不解。彼岸花,可是死後冥间中所见的不祥之花,虽是有多种含意,如优美纯洁、悲伤回忆、相互思念,更有分离、伤心、不吉祥、死亡之美之意。

那为何,人们避讳的不祥之花,为何如今却畅销起来?

的确,人们当初听闻江公子要贩卖花束,为了捧场,皆来一瞧,可这一瞧,却令他们退避三舍。

「哎……江公子,您……这是什麽意思?」

有名大胆的妇人,寒毛竖立之下仍是先打起阵头,率先询问。

「如期名啊,卖花。」江曳斐头也不回地打理店铺。

「……可是这是给死人的花呀?!」那人不禁脱口喊道。

江曳斐忽地转身笑了,轻轻地笑了。他朝附近投来不解神情的众夥答道:

「大家可曾听闻我的事麽?」

「……」众人不语。

「那好,」见他人神情如此复杂,江曳斐轻笑,「大家都知晓了,那我遍布用多说了。」他接着道,「我挚爱的娘子死去了,化为故土的一部分,因我的家族,想让自己的儿子走回正轨,可多年来,对我来说,那从来都不是我所想要的。」

「而我的上进,却造就爱人的死。」

「我曾不停懊悔、自责,在悔恨中徘徊不已。」

「可我也因他的死,让我有了一定要秉持的信念。」

「因他,我试图反抗。」

「因他,我追逐梦想。」

「因他,我逐步成长。」

「因他,我努力向上。」

顿了顿,江曳斐眸中带水,表面虽是平静,内心却如炽烫的滚水,连同自身波及所有,可他的眼里,尽是一片真意及感激。

「相信大家也知道我家娘子生前是个花魁,有自身的艺名,而我以他的艺名,借意来贩售花儿。」

「我所爱的人虽是死去,可我却因他的死而振奋,获得、失去,挫败、振作,两者间,并非毫无关联。」

那坚定的声音,浑厚低沉,足以贯穿、投注到他人心中。

江曳斐毅然扬声道:

「对我来说,这朵花带给我的是重生後的希望。」

任谁都晓得他说的并非彼岸花。

人们缄默着,不知该赞同与否。

「……江曳斐,加油。」

忽地,有位俏丽女子挺身而出,是蔺草。

「真是受不了你啊……」粗犷的声响传来,豪迈地传遍在场所有人的耳里。

「俺永远支持你啊。」

接着,如投石般,涟漪回荡,回报给坠入水底的石子。

「斐哥哥,我挺你!」

「臭小子加油啊。」

「……加油!」

接着,来回激起,犹如声波,震动的幅度趋於广大,频率合而为一。

转为最强大,如静止一般稳定,却又力道十足。

「加油!」

「江公子!」

「加油!去吧!」

「我们会一直在你身後,扶持着你的,你尽管去吧!」

这是,来自尘希镇所有人,一贯的信念,连带着江曳斐的,共鸣回响。

感受到这股来自人们的真挚回应,江曳斐笑了,灿烂地笑了。

「一直以来,谢谢你们。」

往後,无人会再逃避、畏惧这朵花,即使面临,也不再以愤恨浇灌。

人们将说,这是赋予人,希望的重生之花。

「江曳斐他……统领下尘希镇了,和贾、陈两大家族携手合作。」

「……这样啊,幸好他不像我……」

「你怎麽这麽说?若不是你没嫌弃我,我不会伫立於这块土地,不,或许出生後不久,便会被扼杀了。」

「是麽……佳宁,我要出门一趟。」

「你,你怎麽突然?」

「我只是想出门一趟,记得钱放的位置,有人来千万别开门。癌记得我教你的防身术吧?」

「记得……可你为何要提起此事,你要做什麽?!」

「不是……只是我……」

「想追寻自己……」

「许久没来了啊……」

一名男子盖着头幔喃喃道,站在煊桥上眺望啸江。他手里紧握着某样物品,接着,无憾地赫然纵身一跳!

江曳辰笑得极为灿烂,阖上双眸。

「谁跟你电影了,我要的是你的,名字。」

那缥碧绿袍的率性身影,傲立的挺拔身姿,狂放如玫瑰的模样。

见到那日对方果断转身的背影,他那懊悔的心情终能放下。

他了然对方,已不会再执着於过去。

他很满足。

他轻声哀叹,浮於半空,享受与自然相容的感受。

江曳辰口里溢出了几字,霎时间却又消逝在泉水之中,彷佛不曾存在过。

「哗啦──」

江……曳辰……

我叫──

而後,沉去。

潇江里,曼珠沙华悄然绽放。

是为亡者的,血红,与江水水乳相容,犹如火烫的朱血,似如跳跃的火花。

在灰暗间,蠢蠢欲动。

在另一端的彼岸,盛开。

「哎……那里是不是有人跳水啦?!」

「好像是……啊!刚刚有很大扑通声呢!」

「那还呆愣在这干麽?赶快救人去呀!」

一名女子高声呼喊,另一名则前往潇江。

不幸的是,待他们带着人赶来时,已经没救了。

「来不及了……他成了一具浮屍……」

强忍喉中酸意,赶来的男子纷纷将飘於河床上的屍体移至草埔,布料,掀起布幔正想却人落水何人时,人们不约而同地倒抽一口凉气。

「江……曳辰……?」

「他投水……自尽了?」

「天啊……」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倒是有个人道,「叫他儿子来看一下他吧……哎,如今却落得此种下场啊……」

「可怖是麽……毕竟天下什麽坏事他没干过呀?」

众人叹息,请人红招阁找人。

「蔺草!」那人急叫道,气喘吁吁。

她望见此景,忍俊不禁道,「做什麽呀?急着找人麽?」

「是!找您跟江公子!」

文言,蔺草脸色凝重起来。

「……你要找我儿子做什麽?」

「无事!只欲告知……告知……

吞了口水,那人又叫,彷佛惊惧之下产生的哀哭嚎叫。

「江曳辰死了呀!」

蔺草脸色顿时霎白如雪,手中的茶杯落下,内容物静静地流淌而出,也不管那破碎的白玉茶杯。

有如她此刻的心,碎了一地。

「……你说……什麽?」

那名男子叫道,「是这样的……不知为何,江曳辰看似有备而来,蒙着面,在啸江投水。真是吓死人啦!」

蔺草花容失色地扯过对方衣领,道,「快、快带我去见他!」

「啊,好、好!」

哒哒哒……

瞧见朝思暮想的身影,蔺草立即扑向草埔,泪水顺时落下。

她不死心地掐了掐对方的脉,终是崩溃地嚎啕大哭。

不是说好这次要来找我的麽?

不是要我等你麽?

不是要给我一个答案麽?

心绞痛,似是快绞碎如粉块,脆弱地粉碎如灰,淌出的,却是犹如黎墨一般的污血。

蔺草无声地落泪,她张着嘴,却是发不出一丝声音;她的手紧揽着胸口的那块布。

为何你总是以这种方式来见我的……?

「……不要啊……我什麽都还没说啊……呜啊啊啊啊!」

蔺草不顾一切地抱着逐步发冷的江曳辰大哭,众人看着不如往常潇洒的她,听那令人有如连同绞心般难受的哭声,跟着潸然泪下。

蔺草浮着犹如睡着般的江曳辰的肩,「叮铃!」

「……欸?」

蔺草拣起在草丛中璀璨发亮的尖细之物,怔了。

她的手逐渐抖动起来。

「早点睡呀,明日可是咱们成婚大典呢!」

「我知道啊。」江曳辰校的腼腆,忽地从怀中掏出一只盒子。

蔺草随即没好气地道,「哎,不过也不要这麽急,戒指是明日才要交换的啊。你傻呀?」

「啊,不是啦。」江曳辰摇首,笑里带些神秘,「你不觉得,这盒子,偶些眼熟麽?」

这时,她才望向对方递出的壳子。盒子闪着珠光,精致的外壳不禁令蔺草呆愕。

「啊……这该不会是……」蔺草不信半疑地打开,随後惊喜地道,「这是那个……!」

「是。」江曳辰笑得极为开怀,「喜欢麽?」

「那还用说!」蔺草乐不可支地将盒中物掏起,在手中抛着玩,「没想到被你看穿到了呢。」

江曳辰望着对方手中的珊瑚发簪,略微俏皮地笑了。

「明日,我希望你能带着这个。」

文言,反倒是蔺草蹙眉,「别吧……这可娇贵的……禁不起受的。」

她推回发髻,塞进江曳辰怀里,率性地笑道:

「等到某日,我在跟你要时,你再给我吧。」

江曳辰先是怔住,终是一个没忍住,笑了又笑,妥协。

真像她会做的事。

他宠溺地拥着对方,将唇覆在对方耳盘边,轻声说道:

「好,等你主动开口,我便会给你我的一切。」

「……骗子……曳辰你这死骗子……」蔺草哭得近乎昏厥,可内心的愧疚有如夜中蓄势待发的暗流涨起浪潮。

「可我到最後……也不曾向需要被依赖的你……主动要求过啊……」

甚至连她自己都不能确定,她是否早已忘却这只当初他要给她的发簪了。

那时,江曳斐赶来时,蔺草早已因过度的冲击,终是受不住地昏了过去。

醒来之际,蔺草仍是三餐照旧,可时常望着啸江河畔发呆。

某日的夜里,她把江曳斐叫了过来。

「你……这阵子还行吧……」

「恩。」江曳斐沉声应允,「不过这道坎不可能轻易跨过,这辈子能不能看开都很难说。」

一眼便看出蔺草近期内心的纠葛,闻言,蔺草的脸色不由得有些难看。

蔺草叹了口气,「是啊……可你为何能坚持做自己?」

「我也不是为了自己就能那麽努力的人……」说道,江曳斐倒是有些羞窘起来,「我只是想着,若是能再为他做些什麽就好了……」

「弥补心态?」止不住地,蔺草下意识地眯起玉绿眸子,尖锐道。

可就连她自己也没发现,她这话究竟是在问江曳斐,还是在问她自己。

她怕,她会产生一种因愧对对方,才在对方死後做了在对方生前所没有做到的。

因为她不能断言自己,究竟会不会在此种情况下逃避其他思路。

抑或,让自己有种终究是有为对方做了什麽,使自己好过的消极心态。

她不敢去想,深怕亵渎那人纯净的魂魄。

「不是啦,事情没那麽复杂。」

江曳斐苦笑道,这蔺草才发觉自己方才反应过大了,不禁羞耻地胀红双颊。

「单纯因为我做不到。」

「啊?」

江曳斐笑了,有些勉强地,僵硬起来。

此时,蔺草意识到,她在试图撕开对方常是遮掩起来的怆伤。

仍是怵目惊心地淌着朱液。

「当然,让自己好一些的弥补心态颇令人有罪恶感,不过,」

他顿了顿,深吸一气,即使有气无力地,曾想就此一了百了,可这件事他终究不想当作没发生过。

终究是在的,就在每分每秒,藏存在他心最深处,而红儿没逃避的,他也要为了他,不许逃。

什麽自私为了他人,什麽是非对错,面对来自他人没说出口的质疑,他恶狠狠地愤恨,心道:

去他妈的正义,去他妈的真实,我想走我自己所想的,又有何谓对错了?

所谓的真实,我自己作主就足够了,不需他人插手。

那终究是属於我的。

「对红儿来说,他的所作所为,讲白了,出发点都是我。不过,为自己,而是为他人而活,不也是件奢侈至极的事麽?」

「能有一个人让自己愿意掏心掏肺,我想,没有什麽这个更令人高兴的吧?」

他曾迷惘过,他也曾想回去当江家之主,直接利用现有的权利,以最快的方式索取他的目的。为何?他也是曾想念过往的虚荣及辉煌。

作为一个人,七情六慾何尝不会有?

可是,他终究是个人,失去了,他所拥有的便跟所有人一样。

他,一样「平凡」。

「作为一个人,我也是会缅怀的,可是,我终究是平凡的,可也不平凡。」

眨着那不如旧往靛色沉稳的眸子,炙热的沸腾。

「我除了『江曳斐』这个响亮名号外,我也是花儿的丈夫,在这尘希镇的人民心里,我并不只是单纯的『江曳斐』。」

「江曳斐这名称的意义,不是由我一人,单单构组而成的。」

「他属於所有人,也属於我自己。」

「所以,我的这一生,我想献给红儿及所有尘希镇的人们,正如他们为我做的。」

「他们是我『江曳斐』的构成所有,没有他们,何来的『江曳斐』?」

语毕,江曳斐後知後觉地脸红了,以掌心掩住自己发烫的容颜,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可蔺草根本没注意到。

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对方所说的话中。

「这样……不会……很狡猾麽?」

毕竟,他们不能逃的,我们都不用面对。

不自私麽?

不羞耻麽?

……不想死麽?

「我说过了喔。」江曳斐握住对方悄然发颤的手,如同她由掌心递给蔺草的沉稳有力,说道,「这事,本来就没有对错,何人能预料?」

「况且,你不是也在麽?就如过往,你也是指挥着,帮助在苦难中的我们。」

握着蔺草的手强而有力。

「你跟他们是在同一境地,一同奋斗啊。」

闻言,蔺草再也止不住地,低声啜泣,「可……凭什麽是我……为什麽现在……我还活着啊……」

真正让她羞愧不已的,而是她,竟没办法果决和对方一同殉情。

因为她在世上仍有放不下之物。

正因她晓得,这些事竟让她有所踌躇,才是背叛。

正因如此,才不能原谅。

指尖因用力过度而发白,微微透着冷意,可身前的人却有着人的温度。

为何?为何他遇见这样的事,仍能保有人的温度呢?

蔺草恍然有种在黑暗间,透出一缕曙光的感觉。

曙光乍现。

突如其来的强光令她本能地以手遮挡而住,待适应过後,她才真正看见眼前的人们。

原来,他们不曾离开。为了这样痛苦的她,也痛苦着。

为什麽?为什麽要为我这种人痛苦着呢?

「我……我也能像你一样……继续活着麽?」

「嗯,当然。」江曳斐脸部线条柔和了些,「娘,求不得的,我们也能过。世间并非对错。」

「我只想是想着,如果我疼了,别人也会因在意着我的痛楚,那岂不是罪加一等麽?」

「如果红儿在世的话,看见这样的我的话,岂不是哭死了?」

「可他不在了……若是他知道你因他而自责着,那孩子定会更加痛苦的吧?」蔺草眨着掩,颊边正下起阵阵细雨。

江曳斐只是缓缓颔首。

「所以,我还在这里,好好地跟娘说话啊。」

啊了声,蔺草不禁噗哧笑了出来,笑得雨声叮叮咚咚作响。

「说的也是呢……」

「……」

「那,曳斐呀。」

「合适?、

蔺草含泪,摇首,笑得绽出泪花,上前拥住对方。

我这也真是的,怎麽可以在比自己勇敢的孩子面前哭呢?

但如今,软不软弱也无所谓了。

因为,她知道,那些人们一直都在。

「幸好你还活着。」

「娘也是。」

那晚,母子俩紧紧相拥,也没有人知晓,这对坚强的母子,究竟是留下多少泪水,才得以安然伫立在这片土地上。

交缠的身影,如同那赭红色的双生花,相互依偎。

生命的新始,崭新的绽放,趋於甜熟的,新生。

火花更为动人地,与泪珠相伴,然後,

创出那躁动不止的欲望。

此日,鞭炮声作响,喜气的鲜红色使人们比平常更加雀跃激昂。

「恭喜啦!」

「哎,贾公子,恭贺新喜呀!」

「陈小公子,年轻早嫁啦?」

「哈哈哈,这可说不定,搞不好是贾公子急着呢!」

「哈哈哈哈哈!」

两人身穿凤冠霞帔,脸上尽是挡不住的幸福。

「哟,新郎官,恭喜了。」

「这还用你说?」贾轩竹没好气地举杯向身前人敬酒。

陈慕谦倒是凑了过去,额上点着黄花,而胭脂和唇妆衬得他更为成熟及艳媚。

「斐哥哥,见到你真好。」

不知是有意无意地,他道出令人匪夷所思的话。

江曳斐倒是没多在意,「呵呵,不是昨日才见过麽?」

「喂,可别勾搭我家娘子啊。」

闻言,陈慕谦反倒有些不悦地噘起小嘴,「哼,斐哥哥可是人家的初恋情人呢?你又懂什麽了?」

「咳、咳!」江曳斐被这话给呛得差点把茶一口给喷出来!

被一道狠戾怨念的视线盯着,江曳斐不禁闪躲道,「哎,哥别用眼神杀人啊。」

「哼,算你识相。」贾轩竹吃醋似地哼了哼,有些稚幼的可爱。

陈慕谦倒是上前安抚他家夫君,笑得可甜了。

「好嘛,开玩笑的,嗯?」

「……这个麽……」感受到那「吧唧」医生,小嘴凑上颈旁的感觉,贾轩竹极没骨气地,向「墙头草」的道路迈进。

「……好……」

哎,他家那风儿吹得可高兴啦!

至於吹吹这事?

还是晚上比较好说。

「乾杯!」

清脆的觥筹击声,显得特别醒耳。

「那,你们还真快啊?」歪首,江曳斐沉思道,「也不过五年吧?这麽跟时间赛跑呀?」

「毕竟……」咳了声,贾轩竹随即改口,「也不是……完全如此……」

陈慕谦苦笑接口,「啊,不如说是意识到现在的每分每秒,都十分得难以可贵吧。」

江曳斐了然地颔首,浅笑。

「这样啊,我想这是我今天听过最好的话了。」

两人相视而笑,止不住地,胸口被填满什麽似的。

「谢谢你今天能来。」

陈慕谦笑说,画上妆容的他,诱人得很,看得旁座的夫君,心痒痒。

揽上对方的腰支,贾轩竹倚着他,莞尔。

「那、我以後还能……与你们,聊闲话麽?」

顾虑着以成婚的夫夫,江曳斐悄声问道。

他俩立即泛起更为灿烂的笑颜。

「随时都欢迎你的到来。」

红布幔,赤色花开。

相伴的喜悦,花朵逐步成熟。

待采撷之人,将之采下。

「今日陈小公子可真讨喜呀,不过二十岁便早开始了呢。」

「哎,怎麽能这麽说呢?很多十五、六岁便早嫁啦。」

「哎哟,我是以男人的立场嘛。」

曹芝庆及严玲餐与贾轩竹及陈慕谦的婚礼後,半路上不禁如此感叹:

曹芝庆叹了口气,「先不说这个,可惜那孩子啊……」

「小庆,你也是这麽看我的麽?」严玲出声,打断自家夫子的话。

「……不是,今生能与你相伴,已是我的後福了。」

「……那你是庆幸与我相遇的,对吧?」挽着手,严玲望着相较於她,发福不少的曹芝庆。

「是啊,那当然。」曹芝庆坚定道。

「那就对了。」严玲的笑靥终是露出,眯起美丽的眸子,而时间不减她眸子里闪烁的光彩。

正如时间不改他俩过往,却未他此刻及未来,产生莫大回响。

生命的共鸣,同步的狂喜。

而後,创造一波又一波的新生,新的创始。

「那他俩今生的相遇,便是此生莫大的幸福。」

牵着手,曹氏夫妇漫步於街道,如旧时相依、相惜。

褪去身上庄重喜服,江曳斐累得近乎昏睡。

「呼,结束啦。」他一股脑地扑上床褥,紧闭双眸。

可睡意全消。

开,阖,睁,眨。

「……哎……」

叹息,江曳斐随意地望向窗边的盆栽,起身舀水欲浇灌。

可动作硬生生地骤止。

「……咦?」

倏地,他身不由己地,热泪盈眶,直接冲出门外,手中的水杯丢弃在盆栽旁,一滴未出。

在那盆栽上,不见那朵素色红花,只见一枚银饰垂挂在上。

「呼……呼……」

江曳斐奔下楼,「娘!我出门一趟!很快的,不到半个时辰!」

说爸,便急着奔去。

蔺草见状便唤住了他,「哎,曳斐啊。」

「啊?」

笑着,她缓缓向门外已是春暖花开,甚至莲花也逐步含苞,只待几日後的一现。

「你果真和他,是天生注定的啊。」

蔺草感叹道。

「老板娘,我出门一趟!很快的!不到半个时辰!」

只是,少了那红衣及毛毯子。

「无事,不打搅啦。」

如过往,她挥了挥手,四两拨千斤。

她难免心生期待,即使这份期望早已无能成真。

「不送。」

「好。」

顿了顿,江曳斐仍是起唇,「……我定不负重望。」

「……欸?」

可他早已消失在红招阁,也不见蔺草那声微愕。

「哎!是江公子呀!」

「斐哥哥!」

「臭小子?」

「江曳斐呀!」

「江公子好。」

江曳斐边奔走边笑着回应:

「好呀,大家好。」

他已是许久没有这般狂喜了,而多次狂喜,也是因那人而起。

於身旁,时而出,时而逝,流转的爱憎情仇。

爱与憎。

情与仇。

罪与罚。

生与死。

湍流不息的,为此喜,为此哀然落泪。

可在那相遇之际,我们仍终迎面而上,歌吟着这份缘。

平行的两道光,在交错之际终会窜出璀璨花火。

也终究在那刻须臾,我们期许,这份情,永不褪去。

为此,他这血肉之躯,能再次拥有容身之处。

於他,於己;递出,求取。

从指缝中,流过的景色,溜走、泄出,可又在特定之日,重逢。

在那日来临之时,伸手求取,欣喜拥入怀中。

在那片摇曳的彼岸花海之下,啸江的水声淙淙,清冽如一。

在那日之後,河畔边的彼岸花总是蔓生不停,成为尘希镇新的赏景旺地。

可今日,在那片红中,透出了在春夏之际,未曾见过的一抹雪白。

回来了,他回来了。

在朵朵彼岸花下,犹如在炽炙磷火下的狱牢挣扎而出,重归於世。

动心的鼓噪顿时纷扰於耳。

白皙。

一如既往的素色挂衣。

当初蔺草逐之东流的,一只美丽珊瑚发簪。

背对着江曳斐的一抹银白,不禁令他忆起过往的片段。

「嘶……」他低吟,被抽肏多次的松软穴口血丝斑驳,在雪白的玉肤上,令人涌升一股凌虐慾,恨不得捏在手里任他失神地发出痛苦至欢愉的破碎呻吟。

约莫十五岁的花儿,正盛开着。

我忧心地放软语调,侵入的速度渐缓,「很痛麽?」我不舍地问道,正当我想从那温润的地域退出,然而,他挽留了我。

「姆……」他摇首,近乎撒娇似地蹭上我的胸膛,羞涩地嗫嚅道:

「是你的话……我无怨无悔。」

是的,我无怨无悔。

轻抚过他的面庞,他眸中带水,含情脉脉地按住在他夹边犹疑的手,微笑。

他的笑对我来说,犹如冬日里的孤芳,读我一人自赏。

高岭之花,有多少人能见识,抑或触碰?

外而孤傲,内而炙热。

一旦抓住在手,就不想再放开了。

「欸,红儿。」我轻声唤道。

俯过身,他望着我,眉中带笑,「客官,何事相找?」

他肯定了然,我已察见他那赤瞳中残存的戏谑笑意。

而我侧过身,拥他入怀。

「啊。」他略带惊喜地轻叫道。

「呐,你这令人怜爱的小妖精,可知晓一件事?」揽住他那如柳般的纤腰,我俯首悄声埋没在他被银发遮掩住的颈间,叹息。

「何事?」

「我这辈子,可就栽在你手上了。」我道,也能清楚感受到他略微的颤抖,以及安心而落下的晶莹泪珠。

我知道,他一直都想找个岸停靠,歇息。

他总是像个随波逐流的船舶,却无休息的港湾。

别人有求於他,他立定给予,然而一次次的谎言使他麻木,只求一夜温存,别无其他。

我想我可以给予他所要的,正如他赋予我渴望的。

「是麽……」他呢喃,因泪水盈眶,他的绯目有些朦胧,「看来,彼岸花也能有归处可去呢。」

我轻轻地笑了,笑得揪心,笑得感慨。

回来了,他回来了。

在朵朵曼珠沙华中,最闻名遐迩的那朵,已是化为最纯净的净白。

可谓曼陀罗华。

若说冥间的赤朱是由曼珠沙华而来,那天间的白则由曼陀罗华所得。

象徵无遐、纯洁,来自上天的祝福,花形像似张开的手掌,指向天堂的祈祷。

也表,无尽的思念。

爱由恨生,生由亡得,相互轮回,背负沧桑,却在归世时,又显皓白。

看着我泪流满面,红儿嫣然一笑,一贯的俏皮,竟似如昨日之事。

「客官的名字是?」

如常往,熟悉的戏谑话语,魅惑动人的嗓音,至今仍是令我激动地再度泪泣。

彼岸,死後之地,有了花,出现生机。

而我是那滔滔江水,任他漂流,任他停歇,而他则是照亮我这荒芜之地的花儿。

如今,我那逐渐壮大的店铺,无论镇内,无论镇外,无人不晓。

木板上的三大红字摇曳生姿。

彼岸花江水,满江红。

「曳斐,江曳斐,传说中的,江家二公子。」

终.若有来世.与君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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