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打算今天就跟你讲，没想到穆海笛会提早破梗──她真的很烦人！以前是我的假想敌，现在是我的大克星，随随便便就扰乱我的计画。」
「你有什麽计画？」就他这个脑袋，能想到什麽？
「旅行啊！我都准备好了。」文书洛的语调飞扬且轻快，宛如捉不到的麻雀，又带有一丝丝的请求，「莞莞，趁现在来得及，我们一起去旅行好不好？」
紧紧盯着那两张车票，我想这班列车，或许不是通往台东。
或许是通往属於我，那未知、神秘且难以捉摸的幸福。
「路上我会把什麽都告诉你，也绝对不会再骗你了。」
这张嘴就说干话的小骗子，竟然敢许下这种承诺？
「走吧走吧走吧，方莞莞，我们一起去──啪！」我一打开房门，靠着门板的文书洛立即仰倒在地上，跌倒也不生气，咧嘴露出憨傻的笑容。
我矫健地越过他、跳到门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麽傻的一个人，出门在外，实在令人感到堪忧。
他伸出手，要我把他拉起来。等我握上他的手掌心，他便赖皮，使力让我跌进他的怀里。
「喂！」我知道这很危险，可一被他抱着，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抛到脑後。
文书洛把我揽得很紧，暌违三小时，见到面的第一句话仍是：「方莞莞，对不起。」其中满怀的歉意与愧疚，令我顿时鼻酸。
把头埋在他的胸膛，我强忍眼泪，低声埋怨：「你知道我拿你没辄，所以你别骗我和欺负我，更不要犯太大的错，这样我会很伤心。其实我不怕等，等一年、两年、三年，甚至是好多好多年，我都可以。不只是等，我也能去国外找你，一起随你在异地漂泊。请不要把我当成需要呵护的小公主，因为我也能由被动化为主动，义无反顾地朝你奔去。」
拥抱炙热得彷佛我们会就地自焚。
直到几分钟过去，我才听见他的叹息：「我上辈子应该是英雄。」
以为他又要满嘴干话的我，抬头瞪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眼底充满了执拗与温柔。
「我上辈子拯救了全世界，这辈子才有机会遇见你。」
「遇见你，我消耗了偌大的福气。」
「而被你喜欢，会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
通往台东的太鲁阁上，我靠着窗台了望黑蒙蒙的外侧，耳边是文书洛的唠唠叨叨。
唠叨的内容，是他为什麽会从小在台东长大。
「所以说，你爸妈虽然不信你克母，仍然把你交给你奶奶照顾？」听到关键词，我要做点回应，以免文书洛觉得我没在听。
文书洛咀嚼完洋芋片，回：「我爸那时候太忙了，忙着工作和照顾我妈，根本无暇管束我。为了不让我似脱缰的野马，他送我到奶奶家住。这样奶奶能管我，我也能陪奶奶。」
文爸爸是标准的凤凰男。台东偏乡出生，父亲早逝，留下他与母亲相依为命。为求翻身，他靠着仅有的教学资源，不断努力、刻苦地读书，成功考取T大的土木工程系。在T大的四年，他不断接家教打工，换取生活费用，还会寄钱回家，减缓母亲的负担。
可谓是莘莘学子的楷模。
「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让你们都不会太孤单。」或许一般人无法理解，我却深感认同文爸爸的作法。青少年就不一定了，可对於小孩来说，比起金钱，更需要的是亲人的陪伴。
既然文爸爸自知无法满足文书洛对亲情的渴望，便让文奶奶来执行。
侧过头，把话题带到我感兴趣的那块聊：「你爸真的曾经是你妈的家教老师？」
「对啊！我外公是很有名的律师，家里的经济比一般人还要好。因为我妈到了高中，数学惨不忍睹。为了避免考不上大学，外公就聘请我爸来教她。结果……数学是没教好，倒让我妈对他念念不忘。」
文爸爸跟文书洛长得很像，不难想像文爸爸年轻时的模样，肯定很吸睛！
「我妈追了我爸两年多，我爸这老古板才答应。」
真没想到文妈妈会是追人两年多的狠角色，以为她只是文静、体贴和温柔而已。
「後来呢？」
「我爸毕业，顺利考取国家执照，得到外公的出资，开设建筑事务所。接着就是我刚讲的，一心想当家庭主妇的我妈，生完我不到两年，得到卵巢癌。开了两次刀，还必须得化疗。」
「辛苦你了。」虽然已经听过一次，仍会感到很心疼。
「我有什麽好辛苦的呀？我那时候才两岁！什麽都感觉不到。」
文妈妈因病，被迫拿掉子宫及卵巢。她曾经痛不欲生，认为自己不再是个「女人」。几次寻死，却被文爸爸强拉回来。
「辛苦的是我爸。他对我很坏，对我妈却极好──这大概是他最大的优点。」
「什麽鬼？你爸这样，已经很好了。」
「是啦，多少凤凰男拿了钱，就不管糟糠妻的死活，在外面寻花问柳。我爸对我妈，是如假包换的真爱。不过他如果能分对我妈的十分之一好给我，我就能升天了。」
听文书洛说，在文妈妈病得最严重的时候，有人算命，说是文书洛出生八字太重、克母才让文妈妈病卧床榻。文爸爸信奉科学，文妈妈爱子如命，自然不会相信这鬼话。不过文爸爸在那时候分身乏术，为了给文书洛更全面、妥善的照顾，才把他送到台东。
「你太早飞到云端也不太好，快给我下来。」
「哦。」文书洛解决完一包洋芋片，准备开另一包零食，被我强行阻止。
「不要继续吃来诱惑我！」我的体重虽直线下降到六十公斤，依然与这些零食无缘。
文书洛面露无辜，把零食收回背包。
「等会到台东，要怎麽办？转公车吗？还是搭计程车？」
「因为我奶奶家离台东火车站比较远，所以我已经线上租车，等会开车过去。」
「那你睡一会吧，大约再一小时就到了。」现在是晚上七点多。
「嗯。」文书洛亲昵地枕着我的肩膀，闭眼休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