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狠劲十足,末了还嫌不够地掐着皮肉拧了拧。
舒妍看着脸色骤变,却碍於颜面不好发作的许先生,被人揩油的憋屈消失无踪,认真算起来她搞不好还赚了。
她的笑风情万种,和还掐着男人的手劲儿完全不像出自同一人,双唇如愈冷愈绽放的孤梅,粉里点着些许红。
足足五秒,她松开了手,终於回答男人的问题:「我可不敢与顾深前辈相比,论资历他不知长了我多少。」
这句话一字不漏从通信器传送给同样戴着耳麦的三人,两声喷笑及一声轻咳同时传来,葛妮丝直接调皮地透过通信器问了问「资历深」的某人愿不愿意好好教导新人,纪成允则在一旁催促人在现场,不方便开口的他回答,上一秒还紧绷的气氛转瞬变得欢乐。
完成交易,目送对方载着货绝尘而去,顾深敲了敲耳麦,冷下声音道:「你们俩回去给我等着。」
「阿深生气了哈哈哈。」
「话明明是舒妍说的你却对我们生气,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顾深有些头疼。他不是计较别人说他的年纪,也认同舒妍不把事情闹大,轻描淡写地让它过去的做法,只是这场交易还没结束,应当掌握全局状况的两人却分心玩笑,并不是值得鼓励的事。
回到他身边的小姑娘朝他摊手,表情极其无辜,他叹了口气,「回去再说。」
「你很介意别人说你年纪大?」舒妍摘了耳麦收进口袋,顺手把菸盒和打火机掏了出来,嘴里叼了一根,又摇出一根朝男人递去,「要吗?」
他意外没推却。
捏着菸身凑近点燃的打火机,尾部的菸包先是变得嫣红,然後化作一缕轻烟,袅袅上升。她用手掌护住燃起的焰火,盯着那抹跳跃的红向男人走近,余光见他始终直直站着,便催道:「快,风大很容易就熄了。」
男人这才弯身朝她靠近,她则为了迎合而调整手举起的高度。
眼睫一掀,就看见火光中男人近在咫尺的俊容。
细长的睫毛如帘幕垂在眼眸上,光亮一照,便在眼下落了一片阴影,深沉的瞳眸被铺了一层浅光,像是洒了星光的海面熠熠生辉,见面至今总是严肃冷峻的面庞多了几分柔和。
距离近得过分,她甚至能瞧见男人脸上的汗毛,也难怪他刚才迟迟没有动作,就是顾忌着这层男女有别。
且谅她真没注意,毕竟火点着了,心里的烦躁又急需抽菸缓解,做什麽就没过脑子。
港口边的风比城市里更加肆无忌惮,和着海水的咸味扑面而来,雪歇了,寒气却未退,一下下刺着没能全部包裹的肌肤。
「我不是介意别人说我的年纪,只是觉得今晚他们俩太躁了。」顾深吐出一口白烟,很快就被冷风吹散,他偏首,目光停留在她的侧颜,续道:「等人离开交易才算完全结束,但他们却在中途就松懈,若在最後出了什麽事你反应不及,支援的两人又不是备战状态,你可能难逃一劫。」
「葛妮丝他们不是勘查和回报状况而已吗?」
「那是交易对手在视线之外的时候。当对方在我们看得到的地方时,还有谁能比我们更清楚现场状况?」
舒妍恍然大悟,顿时对自己被现有情报误导感到羞愧,下意识用牙齿去磨菸嘴。
「他们另有工作,勘查只是顺便为之。」
她想了会儿,道:「是狙击吧,视野辽阔又能支援现场的。」白烟从唇间的缝隙飘出,她理了理思绪,「你们刻意不告诉我人员编制,是想着如果我有什麽异常行为,就把瞄准镜对准我。」
语气轻巧,丝毫没有被试探的恼怒,而这份淡然顾深亦同,被拆穿了便顺着她的话道出理由。
「我们必须知道你是否值得共事。」
一段对话里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不到最後无人知晓,甚至剥开层层虚假外壳後,发现内芯又是另一道谎言,真相在这里并没有意义。
「我想也是。」她冷哼。
刚捻熄菸,她马上又从菸盒里抽出一根放进嘴里,用一侧的牙齿叼着,另一侧则继续未完的话:「不过仅凭一次交易就下判断,未免太过草率了。」
挑高的尾音使她的话听起来饶富兴味,她把好不容易从脖颈上移开的刀尖往自己推,像是在挑衅,又像是报复顾深没告诉她狙击手的事。
顾深望着她狡黠的笑脸,彷佛能看见有个狐狸尾巴在她身後晃来晃去,他不禁扬起唇角,却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任她揪着去挑事。只是见她短时间内就点了两根菸,忍不住蹙眉,「你也抽太多了。」
虽然有嗅到她身上芳香剂的味道,但是几天下来都没见她抽,他还以为她只是抽着解压。
「静不下来,顺便把下午的份抽了。」她满不在乎地说。
他忽地注意到她垂放的那只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力道之大,让被冻得通红的指尖泛起血色,他这才明白她烦躁的原因。
再怎麽伶牙俐齿,终究是个姑娘。
「那只手给我。」他朝舒妍勾了勾手指。
「干嘛?」她往旁退了一步把手收进口袋,像只受惊的刺蝟竖起全身保护,戒备地瞧着顾深。
可她的刺对男人而言像是拂过肌肤的芒草,除了些微痒意,根本起不了威吓作用。顾深迈腿跨步,一把握住舒妍的手臂,让她想逃也逃不了,只能乖乖地任他摆布。
他抽出被她藏起来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手套替她戴上。
本来想再反抗的舒妍看出顾深这是明白了她心里所想,抗拒的心思顿时消失无踪,只剩下排山倒海的窘迫,移开视线不敢直面他。
她一直表现得绰有余裕,却因为中年男人的触碰而心神不宁,还被人给看破,说有多丢人就有多丢人。
被毛料包覆的手渐渐温暖,看着大上几号的手套,掌心的温度似乎传到了双颊,冷风拂卷,像是带着刺,扎得肌肤隐隐作疼。
回到北联时,天空又开始落下雪白。
办公室刻意只开了盏小灯,葛妮丝和纪成允乖乖地等在里头没跑,看到顾深开门进来,装作什麽都没发生过似地打招呼。
「不要装傻。」顾深双手抱胸站在桌子前,视线扫过依旧嬉皮笑脸的两人,「知道我要说什麽?」
「我们知道错了啦,阿深。你们回来前我就和成允检讨过了。」葛妮丝挽住迎面走来的舒妍靠在她身上,小鸟依人的样子,「因为分组後一直只有我们组是三个人,现在来了这麽有趣又可爱的妹子,我们都很兴奋。」
「她的反应很不错,可进可退。」纪成允推了推眼镜,颔首道:「但我最欣赏的,是她敢於反击,还顺便用像是夸奖的话来怼你。」
面对一侧阳光普照,一侧天寒地冻的状况,舒妍本来选择了沉默不语,但是听完几人的对话後还是忍不住提了疑问。
「其他组的人数比较多?」
「另外几组都是四个人,两名狙击手,两名交易人。」纪成允答。
「那为什麽一组只有三个人?」
就这麽一个疑问,让本在嘻笑的两人瞬间收住表情,顾深更是面露严肃,三道视线齐齐朝她射来,使她备感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