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衿生眯着眼，对，我答应你，我们走吧。
知翎松开了手，她笑了，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水淋淋的脸颊上，那里还有她的泪水，是滚烫的。她垫起脚尖，亲吻了苏衿生。柔软的唇的彼此相对，很短暂，但那一刻知翎她想，她可以把自己的一切都送给苏衿生。
我爸爸说女生只能跟喜欢的人亲嘴，我看小说里，初吻是最重要的，所以我要把初吻给你，但是衿生，你一定要严守对我的保证，不然我会恨你，我会恨透你。
只剩苏衿生站在原地，他的脚踏车倒在一旁，他抿了一把脸，雨水又重新湿透他的面容。
分班前夕，知翎把自己的课本跟以轩交换。以轩莫名其妙地拿起书翻，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笔记，用红色、蓝色，还有黄色萤光笔跟紫色麦克笔作重点。
以轩，测验考试你一定要考的很好，不然我们会被分开，我一定要跟你在同一个班级。
以轩把知翎的书抱起来，吃力地放回她桌上。我会努力的考，但是我没有办法和你同班，你成绩太好，我就是不眠不休的读也不可能考那麽高分。
那你先不眠不休读完再说，你不要敷衍我，难道你想和我分开吗。
以轩叹了口气，在知翎的注视下又把那叠写满笔记的书塞进自己的抽屉。我会好好看书，但我没有那麽多时间，我总不能进了升学班然後饿死在教室吧。
你就不能叫你爸这个月给你多一点钱，你只需要这十几天多点时间。
以轩看着眉毛柔顺，两颊饱满透着粉嫩的知翎，她哈的大笑，是，我今天回去就跟我爸说，他这个月别酗酒了，把每天从工头那领的钱都放到我手上，我不仅可以读书，还劝他改邪归正，也许他又能戒掉一周找两次女人的习惯。
知翎为她的话害躁。好了好了，别调侃我了，这个月你留下来自习，你可以跟我一起吃便当，反正都是我妈准备的，至於你不够的生活花费，我的零用钱借你，我就不信这十多天你能花多少。
以轩抝不过知翎，而且心底她也想念书，因为她想离开这里，如果不在最好的班级，她会被放弃，没有了好学校，她就只能做女工。她想变成像菁那样有独立工作的女人，那麽她也得跟菁一样熬完大学。
未来的海阔天空，这是以轩每天醒来的唯一理由。
以轩很聪明，或许是心中没有不甘愿，所以该做的题她就做练习，不会的就问知翎，何况还有个苏衿生乐於给她下指导，她的进步是飞速的，连老师看到都对她温和起来，以轩开玩笑说跟好学生混在一块，就算自己是个强盗，大家也会认为那是被栽赃。
只有一项，以轩的作文总写不好，这是老师说的。你没有把思想放进去，正确的思想不是都让你们背了吗？
那不是文章，那叫默写，我写的是我的真心话。
真心话不能让你的成绩变的更好。老师漠然的眼睛子在厚重的眼镜玻璃後，以轩，你是个有能力的孩子，但个性太硬了，你跟知翎不是很好吗？学学她，做人谦卑一点，和善才会让大家喜欢你。
我以为我是来办公室检讨我的作文的。以轩冷冷地抽过稿纸，我会在重写的。
以轩把作文纸扔到苏衿生桌上，读！她说。
苏衿生一脸狐疑，但还是捧着稿纸念起来，念完後他做的直挺挺，你让我念你的大作，然後呢。
你觉得怎麽样？
苏衿生提了一口气，我觉得，你的字很美。
以轩拉了他面前的椅子坐下，如果让你调整内容，你会希望我怎麽写。
苏衿生确认了以轩脸上的表情是认真，他斟酌片刻後，也许是把老师要我们背的思想放进去，这样也好，作文就变的更长了，我常常担心自己写不完。
以轩抽过纸，对苏衿生摇头，你们都是一个样，都对实话过敏，一个个都跟刻出来，标准，完美，又无聊。正好这时候知翎走进来，以轩也问了她同个问题，而知翎也是同样的回答。
你们两个不配一对真是太可惜了，老师就该当你们的证婚人。以轩托着下巴说。
知翎瞪了苏衿生一眼，你胡说八道什麽啊！
苏衿生喉头滚动了下，一语不发。
以轩抬起眼皮，看着急红脸的知翎，我开玩笑的，我不就是在努力读书嘛，结果还被老师鸡蛋里挑骨头，真不爽。
知翎晃了晃眼神，她的肩膀垂了下来。
他们三个坐在一起，知翎看着苏衿生拿笔画着以轩的练习簿，声音温柔的讲解题目，像在诉说一个多情的故事，以轩偶尔点头，偶尔望着苏衿生下巴的线条。知翎默默在一旁笑了，她的眼眶湿润。
但她确实是笑的。她在日记簿里也是这样写，我知道以轩是快乐的，只有一个好男人能让女生变得快乐。
我为以轩开心。
◆
这一个月过的很快，以轩过的很平静，她成为了知道老师在说什麽的那些学生，她不会听到考试或随堂测验而哀嚎。她甚至享受在成绩里得到的成就感。
她对知翎说，你会後悔把我变得那麽好，要是哪天我考赢你了，你可不要後悔。
永远不会有那一天。知翎微笑着说，以轩愣住。你早就赢我了，我知道你不信上帝，但是我信，你以为在你身上发生的叫不公平，不是，在你身上发生的是我的公平，你漂亮，如果你有时间打扮，不会有人注意我，你脑筋好，花时间读书就会比我厉害，所以你的不公平，这是上帝给我的公平。
以轩，你要快乐，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还是不信上帝，但我信你。以轩温柔的抚摸她的手臂。你就是我的上帝，你那麽善良。
分班测验的前一周，知翎不再留校读书，她的习惯是越到重要关头，越要好好休息，她的准备也足够充沛。但她不允许以轩半途而废，她陪以轩吃完便当，你们两个好好读书，明天见啦。
是，遵命老师。苏衿生开玩笑的对知翎说。
在校门口知翎听见苏衿生喊她名字。苏衿生大步的跑过来，他手里捧着一个CD随身听，送你，你喜欢听音乐，这个很好用，我也有。
知翎拿过来，浅浅笑问为什麽送我礼物。
这一个月你帮我和以轩制造那麽多相处时间，我和她现在已经会聊天，就像是你们两个说话一样，我都不知道怎麽谢谢你。
知翎打开书包把随身听放进去。谢谢。
苏衿生摇摇头，他看起来洋溢着幸福，让知翎想起蜜糖的滋味。
知翎回头，发现苏衿生站在那里跟她挥手，明天见。
等一下，衿生，我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你，是为了以轩。
苏衿生的笑容黯淡，他迟疑了会儿，那还是谢谢你。
读书的时候，教室里有人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以轩看着手边的苏衿生，你都不会累吗，一直那麽认真念书。
苏衿生看着以轩，有些事情做再多都不会累，因为那是注定要做的。
比如呢？
比如读书，还有比如喜欢你。
夜晚的校园像城堡，辽阔、古老。长廊的栏杆边上以轩爬上去，苏衿生看到了跑过来，小心翼翼的说，以轩危险，你下来。以轩微笑盯着她，东北角吹来的风很凉，沾在肌肤上会有小小的疙瘩，她说，今晚的风有栀子花的味道，好香呀。
苏衿生站在她身後，修长的十指的攒着栏杆，用力而泛白。这样很危险，以轩，你下来，你下来我们再聊天。
栀子花真的很香，在我的记忆里母亲就是这个味道。以轩仰着脖子望天空，天上没有繁星点点，传说能看见银河的人拥有前世，以轩笑了出来，想，原来我是个没有过去的人。
她的後脑勺搭在了苏衿生的肩头，她看着他的眼睛，乾净，像天上落下的雪珠子。
苏衿生双手握住以轩的手臂，危险，我拜托你下来好不好。
你觉得我危险吗？以轩突如其来的转问让苏衿生傻住，以轩哼的笑，你有办法让我变的安全吗，如果不能，你假惺惺的在我身边转什麽。
苏衿生咬着牙，脸色微红，他的胸膛喘息而躁动。他说，你到底为什麽讨厌我，我在你眼里很蠢是不是？所以你喜欢耍我。
以轩没有移开眼神，她直盯苏衿生的眼，栀子花的芬芳染上了一层海洋气魄，从男孩的胸膛里氤氲，她知道当一个男人无法移开眼神的时候，他就沉沦了。无论这个男人是十七岁还是七十岁，当他们沦陷，女人就安全了。
她的手指爬上他的脸颊，她什麽也不说，只是任凭苏衿生脸红气喘，一心迷窍。
忽然苏衿生揪住她的手指，眼里如玉纤细的温柔全体断裂，粗野的气息在他的眼神里，在他的呼吸中。「我喜欢你，我怕你不知道，我要你知道我很聪明，也很狡猾，只是在你面前显得笨，因为喜欢你的关系。」
他醒了。以轩被抓住的手指颤抖着，像是苏衿生掌心的温度能烫着自己，她甩不开他，放开我，苏衿生，我要你放开我。
苏衿生哀伤的看向她，我不要，你在危险的地方，我不会过去，但我会抓着你，你就不用担心危险，这就是我在你身边的意义。苏衿生吸了一口气，他的双手抱住了她的腰，女孩的柔软让他全身乏力，要晕厥，又快乐。
苏衿生在以轩耳边低语，我永远不会忘记今天，天上的星星，栀子花的味道，还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