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是什麽意思?
康蓉在接受记忆时,很确定原身没来过胡家,自然不可能认识胡靖徽。
但如果真互不相识,对方这说法,又是从何而来?
眼前的人充满谜团,甚至是敌是友都不清楚,她再怎麽试图保持冷静,仍旧难以压抑心中不断浮现的猜疑。
对於面前看似苍白无力,实则不知底细的男人接近自己,康蓉像是被猎人盯上的小兽,浑身僵硬,目光一瞬不瞬死瞪对方,一点闪神都不敢有。
也许是她表现出来的戒备太过明显,脸色又异常难看。
胡靖徽在确保两人即便扯开距离,她的注意力还是都放在自己身上後,选择停下脚步,仅仅斜了个眼神过去。
「你这表情是怎麽回事?不相信我是本人?」嗓音带笑,似是没看穿她彷若不为所动,实则不知所措的冷硬表情,他仍旧自说自话,「也不怪你,毕竟这一切都太突然,你不敢相信也是正常。」
胡靖徽理所当然的态度,反倒显得一头雾水的康蓉分外怪异,活像她的懵懂无知,才是令人无法理解的存在。
「我们……」以前应该没有见面过呀?
僵着脸,康蓉沉默许久,才决定尝试用比较婉转的方式,来试探对方到底知道什麽自己该明白,却没反应过来的事。
可话说一半,青年脸色忽然沉下,动作迅速地扣住她的手腕,不仅把她没说完的话全吓回肚子里,还粗鲁的将人往阁楼方向拉扯过去,「你先跟我来。」
毫无来由的突变,加上本就对胡靖徽有几分戒心,让康蓉在他发凉的手逮住自己时,第一反应是要狠狠甩开对方的手。
虽说原身一个兴趣是成天读书看画的,平时基本与运动绝缘,力气称不上大,要挣脱来自男子的箝制,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现在状况不同,康蓉身上有前面世界的龙族力量加成,碰上久病消瘦的胡靖徽,优劣强弱立刻逆转,谁高谁低一目了然。
怀抱如此自信,康蓉猛然发力意图抽身,却意外发现她的全力抵抗,胡靖徽一点都没放在眼底,还有余力偏头调侃她:「看不出来你力气满大的。」
「你……」目光落在青年紧扣自己手腕,看来格外细弱的白皙大掌,她不由结巴。
上个世界能称霸大陆,属於龙族的力量,早脱离普通人的范畴,用一根手指就能辗压人不是夸大,更别提生了重病的胡靖徽,本该完全不能招架才是。
面对胡靖徽的淡然反应,康蓉错愕之余,不免猜想难道是系统先前提过,数据错误状态会随时间慢慢清除,到此刻已经全数修正完毕,力量才会消失?
困惑无法获得解答,她不免心生焦虑。
心中一动,在与胡靖徽的拉扯中,康蓉假借脚步混乱,貌似不经意重重跺地,下一秒立刻被震跳开来的沉重地砖,解开了她的疑虑。
没有偷工减料。胡家用来铺地的板砖结实厚重,别说让女孩子一脚踢起,连大男人要独自搬起都有难度,若没有龙族外挂,康蓉很确定原身的细胳膊细腿,只有踢拐脚踝的下场。
盯着被掀翻一小角,露出底下黑洞洞缝隙的地砖越来越远,康蓉总算不再挣扎,任由胡靖徽牵引前行。
两人前後踏进阁楼,在阴暗环境闷久,被彻底抹去阳光暖意,光抚过肌肤便会激起一层疙瘩的冷风从四面八方而来,冻得康蓉脸色逐渐沉下,手掌神经质的抽动。
「系统。」她喊,语气平静,唯有不住颤动的眼睫毛,流露些许思绪波动。
有些念头冒出,不过初萌芽,便足够震得她心神不宁,无暇思索其余疑点。
不自觉咽了口口水,康蓉紧跟拉住她往阁楼二楼走的青年,问:「你说过因为程式出了问题,有些上个世界的资料被延续到现在,对吧?」
系统马上说:「是的。在我回报问题後,技术人员已在赶工清除残余资料,希望不会对宿主的任务造成影响。」
话是自己提的,系统诚恳解释,康蓉却听得心不在焉,满心满眼都是接下来要问的话:「既然我身上的能力跟着我到了新案件,那麽……」
有没有可能,上个世界的人物资料,一起被延续到了这个世界?
好比如,那个在最後不知道有没有平安逃出生天的金龙。
寂静的阁楼,但凭两人上楼的脚步极轻,哒哒脚步声依旧清晰,撞在康蓉耳中,带动她的心跳飞快。
寒凉的环境,她的手心不知不觉间,竟出了一层汗。
「我就是那个画家没错。」
康蓉还在犹豫该怎麽刺探系统,胡靖徽突然开口,将话题往另一个方向拉去。
「你那两个同事不认识我,但你的家族以前联络过我,想必是曾经对我有些研究。」话里带了点嘲讽,他说:「不管是客房还是大厅,这宅子许多地方都挂着我的随笔,画风笔触骗不了内行,又何况是专门找过我的人……你不就是因为这件事产生疑问,才会偷跑来这边确认答案?」
胡靖徽的画,就在那堆她不敢接近的古董里?
按照记忆,原身家族在这一方面是有几分能耐,才有办法将原身直接塞进考古团核心位置。
家族的众多收藏品作者中,也确实有一位擅仿古画,颇有名气的画家叫做胡靖徽。
只可惜,那个画家不曾露面,除了彷画,仅有鲜少几幅作品在市面流传。
大抵是物以稀为贵,有不少人十分追捧他的画作,原身父母更曾经看中他的能力,发出邀请想他协助修复古画。
不料,这个画家不仅没有回应,作品还就此不再署名,开始宣称假画是真迹,消声匿迹卖起假图,让原身爸妈很是唏嘘。
「本来我的画都是由管家拿出去卖,所赚就当李霍平的生活费。没想到你爸妈竟然注意到我,想找我过去……但他们怎麽可能让我离开,只好放弃我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名气,改卖来钱快的假画,好及时供应李霍平庞大的开销。」
「卖画……」灵光一闪,在康蓉脑中,胡靖徽的话逐渐与女佣先前所言重合。
──『还、还不是有次我去收拾二少的房间,看到他在练习画图,居然跟古人一样,喜欢在画纸角落题上作者名。要不是被我眼尖看到,恐怕我工期结束,都不会知道自己伺候这麽久的人叫什麽名字。』
──『说起来,那些画好像隔天就被管家处里掉了……後来,也不知道管家是不是和二少说了什麽,之後我去收拾,二少已经改掉署名的习惯,任何一点会泄漏身分的痕迹都不留。』
所以,他是在知道原身会认出他的前提下,才会在初见面时,主动过来攀谈?
让胡靖徽一提醒,康蓉将前日抵达胡宅的细节再回顾一遍,才惊觉自己疏忽了一件事。
无论是管家还是女佣,都说过胡靖徽成天待在阁楼,踏出屋子的机会少之又少。
一个足不出户的人,在不知情有客人到来的状态下,莫名横越阁楼与会客厅算不上近的距离,并恰好路过会客厅入内打招呼,未免显得过分巧合,叫人感到诡异。
更别提,若没有事先研究,康蓉实在不相信有人能在第一次碰面,便认出对方是曾经邀请自己的人。
事已至此,她不得不猜想,考古团抵达胡宅是人为精心设计的结果,而非汪涵襄所谓的有求於人,不得不打扰他们的主动接洽。
况且,胡家家大业大,既然不愿意让胡靖徽出现在众人面前,都能扛起众多约聘人员的高昂薪资,拿出李霍平的生活费也绝不是问题,何须兜一大圈,冒着风险卖假画?
胡靖徽似是而非,破绽重重的解释,并不能获得康蓉的信任,反倒更加心生戒备,连带着前进的步伐也逐渐放缓,到最後几乎是让对方一路拖着走。
她的拒绝配合,极大程度上造成了胡靖徽的行动不便。
「你怕我害你?」他偏头看了面色冷凝的康蓉一眼,语气笃定。
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无须言语,便足够表现彼此互不信任的状态。
对此,胡靖徽突然加重力道,手指深陷康蓉手腕皮肉,黑黢黢的眼眸与不见血色的脸庞,在微弱灯光下叫康蓉猛然升起时空错乱感。
她似是又见到了逃难之际,躺在血泊之中,抽搐挣扎的金龙,在彻底失去视力前,往她投射过来的一眼。
执着,狠戾。
不见於管家面前表现的无害乖巧。
「你想知道的,我能告诉你。」目光驻足在康蓉身上,胡靖徽轻声说:「只要是我能给的,不管是协助复原古画,还是要我的画都行。」
奋力一扯,他将她带上二楼,脚步不停进入自己卧室,没有犹豫便将人压到床上,展臂半撑在神情错愕的女子上方,说:「我卖身,你带我离开这里如何?」
##
啊,炸字到怀疑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