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在被遺忘的時間裡愛妳 — 033:不歡而散

正文 在被遺忘的時間裡愛妳 — 033:不歡而散

那天晚上,他们两人在厨房里打闹了两个小时才煮好一顿晚餐。

过程中,她又隐约想起了过去也曾和车时勳一同下厨的片段,那时候的他们也是一边斗着嘴一边忙碌,一路从切菜备料吵到饭菜上桌。

她记得自己不甘心被他嘲笑不谙厨艺,所以故意在他需要专注的时候搔他痒,那时候他手里拿着刀,被她这麽一弄,指头不小心被划出了道破口,然而受伤当下,他下意识的反应却是先将刀放到了远边,避免任何会让她受伤的可能之後才开始处理淌血的伤口。

她还想起了那时候自己有多麽愧疚,在他包紮的时候始终垂着头不敢直视那出自於己手的腥红,结果他却依旧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发,用着无比柔煦的嗓音告诉她不用在意。

她记得她并没有被这句话安慰到,心里还是自责,然後那个男人就勾起了一抹半是邪佞的弧度告诉她,如果她心里真的过意不去的话,给他一个吻当补偿就行了。

就这麽一句话,让她又气又赧地甩开了他安哄的手,同时却也抹去了她心中满溢的内疚。

十二年前,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即使算上相识的时间,也不过就短短一年,可车时勳却轻易地看透了她的内心,总是知道什麽时候要用什麽样的方式才能顺利和她沟通,有时用激的、有时用劝的、有时用骂的、有时则用哄的,就像是天生知道该怎麽和她相处那般,无一处不契合着她那尖锐却又柔软的矛盾性格。

她想,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他大概就是用这样的平淡让她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有他陪伴的感觉,让她在不温不火的日常里体会着他在每个细微之处的体贴,安静却温柔地将最深沉的情感一点一滴渗入她的生活,却不曾要求她回报。

他就是连开始追求她之後,也还是谨守着当初的那句诺言,如果没有她的允许,他绝不越界。就是连在人潮拥挤的夜市里护着她,也始终维持着不会碰触她的距离,就是连她主动拥抱他的时候,也只是静静地僵在原地等候她松手,就是连她并肩与他同行,也不曾想过要牵她的手。

这个男人就是连昨晚他们在厨房里打闹着的时候,她为了阻止他把原先要给她试吃的马铃薯送入自己口中而主动捉住了他的手,也只是含笑看着她,然後把汤匙交到了她手里,就转过身继续顾着炉火上的菜肴了。

她还是第一次遇见像他这麽温吞的男人,明明心里就深藏着数不尽的情感,却一次也不曾和她诉说过,就只是安静地配合着她的步调,不急不徐地放慢所有的节奏,连一次炽热的目光都不曾让她看见。

若不是当初与他相识时见过他噙着魅笑用着蛊惑的哑音说出一些暧昧言语,她恐怕会以为这是他第一次追求女孩子,因为他追求的手段真的温缓的不像一个三十几岁的成熟男人会有的模样,反倒简单纯然的几乎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或许连情窦初开的少年都还比他来的积极也说不定。

比如现在。

「真的要让我送你去上班?」

走出电梯,车时勳又回头看了一眼身旁正低头看着卷宗的女人,眉宇间拧着几丝皱褶,口吻听上去就是很不能理解她这个决定那般,困惑中带着几分纠结。

「你从出门到现在已经问第五次了,车先生。」夏尔雅没有抬头,只是继续盯着手边的资料,语调却显得有些无奈。

这男人真的很奇怪,第一天怎麽样死皮赖脸都坚持要送她上班,现在过了三个礼拜,她愿意让他送了,他反倒又因为担心被人撞见後会给她带来困扰而各种推托,心境要不要这麽矛盾?

车时勳又往前走了两步,想了想,还是摇头,「我觉得我们还是各自去比较好。」接着就转过身准备往回走,想上楼替她拿她的车钥匙。

「车时勳,我要迟到了。」夏尔雅睨着他,锐利的眼神里是赤裸裸的警告,摆明是告诉他,他要是再罗嗦一句,以後就休想送她上班了。

「……」

对上那锋利的视线,男人原先平直的唇角立即抿起讨好的笑容,重新回过身朝黑色的房车走去,解开了中控锁。

夏尔雅颇是满意地暗暗勾了下唇,这才绕到副驾驶座上车。

一上车,车时勳边发动引擎,又忍不住启唇和身旁的女人商量:「尔雅,我看我提前两个路口让你下车好了。」

「你想让我一大早就穿着高跟鞋在大太阳底下走路吗?」夏尔雅没好气地道。

这男人有完没完?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主动和他拉进一些距离,结果一个真心一点的笑容都不给就算了,还一直用这麽婆婆妈妈的语气跟她讨价还价,搞得一副她强逼他似的。

感觉右侧又是一记不饶人的瞪眼,车时勳咽了下喉,只能把滚到嘴边的话含糊地咕哝在嘴里。

这女人是不是忘了昨天在大卖场发生什麽事?

聊八卦嚼舌根是人类的天性,身为灿星集团的接班人,这些年来他已经很习惯成为旁人茶余饭後的话题。可她不一样,她的个性也不像他这麽淡然,表面上虽然装得漠不在乎,但实际上,即使是再微小的评论都可能在她那颗用无数尖刺伪装着坚强的心上留下深浅不一的刻痕。

他并不想让她承受这些无端的骂名和流言蜚语。

看着那欲言又止的侧脸,夏尔雅知道他的顾虑全是为了她,心又一次被那总是甘心把自己摆在最後的柔情给打动。

她知道他担心她,担心她会被这些恶意的言语刺伤,担心她会因为旁人的目光而无法自在地和他相处,同时,他也担心她会因为介意这些恶意言论而拒绝他。

这些她都知道。

可在他为她付出的同时,她也想要为他做些什麽,想要为了他再勇敢一点点。

凝着那个担心又触怒她而抿唇不语的男人,夏尔雅深吸了一口气,启唇低道:「车时勳,我没有你想的那麽脆弱,所以不要担心。」

「……」

男人幽黑的眼眸染上了诧异,平稳的呼息一颤,握着方向盘的手下意识收紧了些。

前方路口的灯号由黄转红,车时勳踩下煞车,这才缓慢地转过头看向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女人。

「尔雅,你真的……」

话才说了一半,他又闭上了口,紧锁的眉头和暗下的眼里写着隐然的懊悔。

他不该问的,如果他真的要保护她,他就不该问她是不是想清楚了,而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陷入舆论的泥沼里。

无声喟叹之後,薄唇又重新勾起了浅笑,连语调都成了上扬。

「尔雅,就在前两个路口让你下车吧,我不想造成你的困扰。」

这一刻,夏尔雅发现自己并不喜欢他这样的决断。

她不喜欢他认为这是对她好,所以就执意坚持他所认为对的决定。不喜欢他总是先想到了她,然後迳自选择了委屈自己的方式。

她不喜欢他这样。

「车时勳,我不喜欢你这样。」她冷声开口,将心中不悦的情绪直接显示在脸上。

闻言,男人略微歛下笑容,默不吭声地别过眼将视线摆向车外,在灯号转绿的同时放开刹车,踩下油门继续前行。

车内陷入了极度尴尬的沉寂,两个人都沉着脸,无声僵持着。

三十分钟的车程,没有人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黑色的房车最後仍是在距离阳城位在的办公大楼的前两个路口停了下来。

「……」

瞥见窗外的景色,夏尔雅眼色一沉,表情难看至极。

他非得要这样吗?即使她已经亲口告诉他没有关系,他还是要这样?

望着她紧绷着而更显消瘦的侧脸,车时勳轻喟叹了声,低柔开口:「尔雅,下车吧,你快迟到了。」

柔缓而安哄的嗓音此刻听在她耳里却成了燃油,反而让心里闷烧着的愠火更炽烈。

夏尔雅紧抿着唇沉了口气,懒得再搭理他,迅速将手里的文件收进皮包後就推开车门下了车,用一记奋力的甩门传达她哽在胸口的闷气,然後头也不回地走掉。

随便他!

他爱继续用这种方式保护她就继续吧,但休想她再心疼他了!

……

全事务所的人都知道,今天惹谁都好,就是不要去惹夏尔雅。

光是一个早上,她已经骂哭了所里三个秘书,把她的助理杨心安从办公室里轰出去五次,甚至在和共同承办继承案件的律师开会讨论时,一并连对方新聘的助理也轰了一遍,吓得人家一开完会立刻跟直属律师递了辞呈。

出来泡咖啡的梁禹洛才刚按下咖啡机,就又听见了那扇玻璃门後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啸声,过没几秒,杨心安又一次被轰出门,眼角泛着隐隐的泪光。

看来尔雅今天心情真的很糟,否则怎麽会一大早就冲着外人发这麽多次脾气?

轻叹了口气,他将自己的陶杯放下,拿了个乾净的杯子倒了咖啡,加了三匙糖,然後端着咖啡走到了那扇人人避而走之的门前,轻敲了两下之後便推开门。

「尔雅?」

「滚出去。」夏尔雅连头也没抬,语气十分恶劣。

她现在不想跟任何人说话!

车时勳那该死的家伙,惹她生气之後竟然整整三个小时一封讯息也没有。

天杀的该死的家伙!

早已经习惯她这副坏脾气的梁禹洛只是轻笑了声,将门带上之後就迈步走到办公桌前,将比她平时喜好还甜一些的咖啡摆到了她桌边。

尔雅生气的时候喜欢吃甜,这样情绪冷静得比较快。

「休息一下吧。」

眼角余光瞥见那杯咖啡,夏尔雅沉吁了口气,抬起头瞪向那个总是喜欢挑她心情不好时来找她讲话的男人。

「你听不懂中文是不是?」

忽略她夹枪带棍的刺言,梁禹洛噙着笑,不愠不火地问:「怎麽了?发生什麽事?」

「关你什麽事!滚出去行不行?」这人懂不懂看脸色?

「我如果不把你安抚好,下午又不晓得有多少人要辞职了。」梁禹洛笑了笑,表情很是无奈,一副要不是为了大家好,他也不会想在这种时候来招惹她的模样。

去他的!谁要他安抚了?

这句调侃听得夏尔雅心里直冒火,手里的钢笔一丢,形象也不顾地就用力拍桌朝他怒吼:「梁禹洛!你给我滚出去!」

桌上的咖啡被这麽一拍,溅洒了几滴出来,梁禹洛眼明手快地抽走附近的文件,这才重新对上那双怒火猛烧却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失态而稍微歛下的眸光。

见她抿唇不语,梁禹洛知道这表情代表着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只是她的个性从来就不习惯向人低头认错,所以才总是倔着脸不说话。

他也知道,当她有情绪在的时候不能和她硬碰硬,换个方式和她讲道理她会听得进去。

因为夏尔雅从来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尔雅,你可以不用告诉我你为什麽心情不好,但迁怒要有个限度,你要是再这样下去,连心安都要被你骂跑了。我想,你应该不会想要再花时间重新跟一个新的助理培养默契吧?」

闻言,自知理亏的夏尔雅气闷地咬住唇角,别过眼坐回了办公椅上,抽来几张面纸开始擦拭被咖啡溅湿的桌面,还是不愿意亲口承认自己整个上午的确发脾气发得过火了。

摆在桌边的手机忽然响起了一声通知,她直觉地立刻转头瞥了萤幕一眼,这细小动作以及通知栏上显示的名称被站在桌前的梁禹洛看得一清二楚,眼角弯起了一抹了然。

看来惹她生气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到现在才传讯息来的家伙了。

「既然有人可以让你出气,那我就告退了。」

「要滚快滚!」听出了他话里几分的戏谑,夏尔雅赧怒地横了他一眼,红唇又是一句恶狠,然後就低下头继续装作在整理桌面,好掩饰自己前一秒不小心泄漏的悦色。

梁禹洛低笑了声,识相地退出了她的办公室。

见门关上,夏尔雅才抓来手机,点开讯息。

车时勳:

尔雅,惹你生气了,对不起。

选择了认为对你好的方式,却忘了顾虑你的感受,对不起。

进公司之後忙着处理公事,没有立刻跟你道歉,对不起。

还有,这几天估计会很忙,可能没办法陪你吃晚餐了,对不起。

如果还没消气的话,一定要让我知道,不要一个人生闷气,好吗?

「……」

一连四句对不起,几乎浇熄了她满腔的怒火。

原来他知道她在气什麽。

原来他没有马上传讯息给她是因为在忙,她光顾着生气,都忘了他也是要上班的人,可他却还因为自己忙於那些重要的公事向她道歉。

讯息读到了最後,夏尔雅已经搞不清楚那些扰烦了她一整个上午的怒意去了哪里,只觉得胸口泛上一股莫名酸涩,堵得发闷。

他连惹她生气了的这种时候都还是先想着她,迂回地告诉她,如果有任何的不开心只管对着他发脾气都无所谓,只因为他知道她一向都是习惯压抑着情绪胡乱找人发火,却怎麽样也不肯把动怒的原因说出口的个性。

这个男人真的是个笨蛋。

像他这样的男人,究竟是犯了什麽傻,才会喜欢上她这样既别扭又不懂得温柔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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