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在被遺忘的時間裡愛妳 — 004:一起吃晚餐吧

正文 在被遺忘的時間裡愛妳 — 004:一起吃晚餐吧

车时勳没有预约的来访打坏了夏尔雅一整天的行程。

原本她是打算利用今天早上的时间把因为承案律师请产假而转由她承办的土地侵占案件的争点整理一遍,结果那个该死莫名其妙的男人一大早跑来她办公室,先是和她说了一段有头没尾的故事,然後莫名其妙抢了她手机,还自以为是地替她上了一堂刑法课之後就走了,害她除了被弄得满肚子火以外什麽也没做成!

气愤地挖了好几匙糖倒进咖啡里,她用力阖上糖罐,粗鲁地把罐子丢回橱柜里头。

身後传来一阵不明显的闷笑声。

「梁大律师,你很闲吗?」夏尔雅端着咖啡回过头,翘臀轻靠在橱柜边缘,没好气地瞪着眼前那个斜倚在门边一脸看他笑话的男人。

「我很忙。」梁禹洛勾着笑悠悠地答,眼底有着一抹极浅的玩味。

他手上有两个违约金额都高达一千万以上的诉讼正在进行,同时还有一件外商投资的案件正准备送投审会审查,加上前几天得知老婆又怀了第二胎,他现在可以说是另类的内忧外患,忙得很,一刻也闲不得。

「既然很忙的话,怎麽还有闲情逸致站在这看我泡咖啡?」他眼底的笑意太过刺眼,看得夏尔雅心里又是一把火。

一大早被车时勳烦还不够,现在连他也要凑上一脚,是怎样?她今天水逆是不是?

「早上来的那个客户惹到你啦?」自动忽略了她总是夹枪带棍的语气,梁禹洛单刀直入地问。

他和夏尔雅从大学时期就认识了,大二时还曾短暂交往过半年,只不过两人在感情上的强势态度实在太过相似,一吵架就是剑拔弩张、得理不饶人的,谁也不肯让谁,磨合了许久仍然没有人愿意让步,但好在两人也都是理性的人,好好谈过之後就和平分手退回了朋友关系,之後就始终维持着恰如其分的友谊直到现在。

夏尔雅的脾气不是太好,同时个性也执拗,讲话总是刻薄带刺,不认识她的人很容易因这样的形象而认为她是个难相处的人,但熟识了之後就会发现,她的内心其实比任何人都柔软,那些冰冷尖锐的言语和不近人情的外表只不过是她保护自己的伪装而已。

因为害怕受伤,所以她总是习惯用冷漠疏离的言语让自己看起来难以亲近,也正因为这样,她很少在外人面前显露自己真正的情绪。

他们认识至今十五年,除了交往那段短暂的时间以外,他很少看夏尔雅当着外人的面直接发怒,她是那种生气了也只会兀自闷在心底不说破的人,直到隐忍到了临界点,心里负荷不住了才会一次爆发,而且爆发之後就是一发不可收拾,是非常标准又典型的金牛座个性,和他妹妹梁芙洛有八分像。

律师这行做久了,多少都会遇上刁蛮又不讲理的客户,家事案件尤其如此,然而面对这样不理性的当事人,她虽然处理得火大,也不曾在办公时间里露出任何一丝与不悦扯得上边的神情。

她唯一会做的就是死命忍着,直到下了班回到家,身边没有任何认识的人在,才会一边喝着酒一边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发泄怒气。

而他之所以会知道这些事,是因为在和妻子交往前曾有一次事务所聚餐,那时恰逢生日的夏尔雅一连被所里的同事轮番敬酒邀杯,又被沾了酒就不知收敛的老板假游戏之名行灌酒之实,喝得一蹋糊涂,醉到连路都没办法好好走,而一向对酒精敬谢不敏的他自然成了唯一能送她回家的人。

犹记那晚,他花了一个多小时才终於成功把人送回她独居的郊区公寓,没想到一回到自己熟悉的领域,这女人竟然当着他的面将喝酒过後就疯狂骂人的技能毫不保留地全数施展开来,把近两年内所有经手的客户全骂了一回,听得他是瞠目结舌,几乎重新认识了她一遍。

最令人甘拜下风的是,她喝醉酒之後骂人的功力不减反增,比在法庭上还咄咄逼人,甚至连问候人家祖宗十八代的脏话都说得出来,完全看不出来和平时那个优雅庄重的女人是同一个人。

正因她的个性是如此压抑,他才会因为看见那鲜少在私人空间以外展露的怒颜而感到好奇。

如果他没有认错人的话,那个一大早就来事务所找她的男人,似乎正是灿星电子台湾分公司总经理,同时也是灿星集团接班人的车时勳。

做为一名商务律师,他多少对车时勳这个人也有耳闻。三年前车时勳与韩国国会议员金民基的独生女金恩娜在台湾登记结婚,表面上虽然维持着和谐关系,时常偕同出席公开的聚会,但私下也有不少他们各自发展情爱关系的传言流传,前些天他才在和客户开会的饭局上听说了有关车时勳其实是同性恋的谣言。

如今他主动找上以处理离婚案件为大宗的夏尔雅,似乎就更能肯定他与金恩娜之间的婚姻确实可能存在外界谣传的那种不寻常关系。

「关你什麽事?」

夏尔雅冷瞥了梁禹洛一眼,端着咖啡迈步与他擦肩而过,走回了自个儿的办公室。

作为一个律师,随意探人隐私这种知法犯法的事情是很要不得的。

看他那表情,摆明就是看戏的脸,她才懒得理他。

……

结束下午的庭审,夏尔雅从法院回来以後又接连和两个客户开会讨论案情,待冗长的会议结束,时间已经是接近晚上八点。

和助理确认完明日的待办事项及行程并交代她赶紧下班,她又稍微整理了下午会议的笔记,把资料输入电脑存档之後才关机,收拾好桌面,准备下班。

自座位上起身,她重新穿上挂在衣帽架上的黑色西装外套,经过办公桌的同时伸手捞来了摆在桌边的手机,脑中却陡然闪过一早那个莫名其妙抢走自己手机的男人。

夫妻一方意图杀害他方……

想起那时他低沉却隐约带着笑意的语调,清亮的眼眸凛出一丝暗色。

会有人像他这样吗?

如果说他的妻子曾经想要杀害他,他怎麽会笑得出来?还是这一切都是他设计好的?

但……他会是城府这麽深的人吗?

一个会为了一块蛋糕跟她辩论五分钟的男人,会为了要跟妻子离婚而不择手段到自导自演一出妻子企图杀害自己的戏码吗?

心中的臆测得不到解答,夏尔雅沉吁了口气,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指画了一会,找到通讯录中名为车时勳的号码,犹豫了几秒,还是按下拨号键。

电话响了几声之後就被接起。

「喂?(여보세요?)」话筒里传来了一句韩文。

夏尔雅认出了他的声音。「车先生,是我,夏尔雅。」

「夏律师?有什麽事吗?」电话那端的男人把语言切换成了中文,语调也一改原先的低沉,稍微扬高了些,口吻听上去算是愉悦,似是对她主动的来电感到几分欣然。

「关於你的案件,我还有一些事情想要请教,请问你什麽时候方便跟我碰个面?」她边说边走出事务所,按下电梯下楼键後开始等待。

「夏律师吃过晚饭了吗?」车时勳文不对题地回。

「……」

这男人听不懂中文是不是?

夏尔雅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冷静,正巧电梯门打开,她於是走进里头,伸手按下1及关门键,接着才又耐着性子重复了一次刚才的问题:「车先生,请问你什麽时候方便跟我碰面?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

电话里没有传来回应,高速电梯很快地下到了一楼,夏尔雅踏出电梯,以识别证刷过闸门後迈出大楼门口,才走没几步,就看见了那个一早没预约就跑来她办公室的男人正站在人行道上,手机贴在耳边,邃深的墨眸分毫不差地望着她所处的位置。

「看来不用特地约碰面了呢。」见她出现,男人勾唇一笑,兀自把通话切断,将手机收回了西装外套内侧的暗袋里。

这家伙为什麽在这里?难不成特地来等她的?

夏尔雅半是狐疑地瞪着他,眼眸里有着显而易见的防备。

「夏律师刚下班吧?不如我们就一起吃个晚餐,顺便讨论早上没说清楚的事情。」车时勳噙着笑,温和好听的语调乘着徐徐的晚风飘进了她耳里,邀约的理由十分正当。

「很抱歉,我只在办公室和客户讨论案件。」她半点也不领情,冷声拒绝。

她会这麽做也是为了保护自己,避免节外生枝。毕竟律师这行业竞争激烈,时时刻刻都得小心举措,要是被有心人士或是同行撞见她在下班时间和一个已经结婚同时还是跨国集团接班人的男人单独吃饭,很难不被大做文章。

尤其,车时勳和大部分上市公司高阶经理人不同,他才三十三岁,以社会大众的角度来看,他这年纪能当上总经理算是非常年轻了。除此之外,他更拥有在人群之中特出独树的外表,面容俊秀、五官深邃、身材挺拔,光是像现在这样穿着西装站在街上的画面都像极了画报上的模特儿,完全就是那种会在男性时尚杂志的票选中榜上有名的菁英人士。

若不是他已经结婚了,他的排名恐怕不只现在这样。

「既然如此,那就不谈公事,单纯吃饭就好了。」碰了个软钉子,车时勳倒也不在意,毕竟山不转路转,他换个说法就行了。

「车先生,非必要的话,我不跟客户吃饭。」知道他存心装傻,夏尔雅也懒得拐弯抹角,直接挑明立场。「既然你不愿意说什麽时候方便和我讨论案件,那我们就改天再说吧。还有,麻烦你下次要来找我之前,先和我的助理预约时间,谢谢。」

话说完,她转头就要离开,身後却冷不防传来他的唤声。

「夏律师。」

踩着高跟的步伐一顿,她停在原地,并不打算回头。

「我认为一名律师跟她的客户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关系,你同意吗?」男人微沉的嗓音自身後徐缓传来,语声尽是温煦。

「……」

即使没看着,夏尔雅都可以想见此刻他脸上的笑容会有多麽挑衅,百分之百就和昨天与她争辩蛋糕归属权时一模一样。

「你到底想说什麽?」她忿忿地回过头,咬牙切齿地瞪他。

「作为我的委任律师,如果不能让我信任的话,你要我怎麽放心把离婚这麽重大的事情交给你全权处理呢?今天早上我是不是没有充分地向你说明,这婚离或不离,对灿星集团整体的股价、未来的布局以及可能的人事异动会造成什麽样的影响?」

「你说,我们之间是不是应该好好地培养一下彼此的信任关系?建立良好的信任关系,对案件未来的发展会比较有帮助,你说是吗?」

男人唇边噙着浅笑,一脸云淡风轻地说着,出口的字字句句都是轻柔温润,可听在夏尔雅耳里却全成了清晰分明的威胁。

这男人现在是怎样?在律师事务所的大门口前明目张胆地恐吓一位律师吗?

她还真是开眼界了!

「如果你不信任我的话,欢迎随时解除委任,另请高明!」

不信任她最好,他以为她多想淌这滩浑水吗?况且他们之间连委任契约都还没签呢!

「夏律师对客户一向都是这麽直接,丝毫不顾虑当事人的心情吗?」他仍是噙着笑,口吻问得徐缓,瞅着她的眼神却是赤裸裸的指责。

「……」

夏尔雅非常不想承认,那一秒,她的确在他眼底看见了名为受伤的流光。

她这是干什麽呢?明明平时都很冷静的,为什麽一和他说话就特别尖锐,好像不把他刺到遍体鳞伤绝不罢休,非得跟他吵个至死方休才快活?

真要说起来,他们之间也不过就一块蛋糕的过节而已。

垂下眼,她抿着唇别过头,不语。

气氛瞬间变得沉闷。

凝着她此时显得格外执拗的侧脸,车时勳无声喟叹,唇边的弧度却上扬了。

这女人真的很倔强啊,都这麽多年了,这个性怎麽就一点都没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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