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个场次上的无料
不过是个平常的日子。
弄好一壶茶水,已习於为对方准备杯盏。
滚烫的茶水带着叶片烘燥後的清香,徐徐往瓷杯中注入琥珀色液体。
低垂着眼眸,男人维持着面上的笑意,端坐在桌前,挺直的背脊与耸立的肩膀说明了他并未松懈。
「小亭拿来点心,好多好多点心!」跟着放下来自翼族的木盒,诅咒体开心地在男人一旁落座,仍有些苍白的手掌抬起、轻抚女孩向来不怎麽吝惜。
她清楚、在一开始便已搞懂,自己被划在圈外,才会一无所有。
有清楚认知是一回事,感到失落又是一回事。
但失落惹人烦,於是她的牙总是咬紧了口腔中的软肉。
自己不曾是他的什麽,甚至也不是重要的人,所以才要很努力很努力。
很努力很努力。
为了喜欢。
盈满茶水的杯器让她移开了热烫的水壶,转而朝自己及诅咒体面前的茶杯咕嘟咕嘟地注入,散发着微微药草香的茶水让被蒸气围绕的男人有些微愣神,紫色的眼眸低垂,骨节分明的手指捧起了属於他的茶杯,她没去打扰、装作忙碌而将视线集中在水流中。
她假装没看见对方望着他。
他的爱,黑白分明。
放下茶壶,拿起纸巾她擦了擦手,迳自在对方面前落坐。
她堆起微笑,「学长,这是山果叶冲出来的茶,对身体很好。」
其实她根本买不来昂贵稀有的山果叶,男人的异母胞弟穿越偏远的山林,遇难了几次,以差点磕破的脑袋换来百年仅产出那麽一点的药材,浸染了红袍的鲜血,一点一滴地染湿了纯白的裤管。
袖口伸出的指尖,有着变得深沉而逐渐乾涸的痂块。
即使经过包紮,那个样子谁看了都疼,幸好那时的男人正沉睡。
她看着男人饮了一口,药茶的苦涩味道让他微微蹙眉,却是之前饮惯了的顺口。
糖添的不多,他偏好的口味。
花精不泡茶。
她待在厨房时引动了物品传送阵,连结了千冬岁那处。
从来没有让他看不出来的意思,也无意隐藏。
通敌大概是她最大的罪过,伪装成自己作为的行动相当自私,是身为妖精会有的作为。
放下茶盏,紫色的眼困扰地看着她。
「小豆。」只轻轻一声,混杂着叹息与不悦,不常直呼她的嗓音温和,却又隐约可见掉入冻水中的冰冷。
她低下头,端起茶,轻轻微笑。
谁都求而不得,但夏碎不可以。
这男人不可求而不得。
看淡往事、始终没放上心的他人的羁绊。
放线了,风筝会飘走啊。
心脏毁坏却麻木的人,不曾正视所有人的爱。
「夏碎学长,还有什麽地方不适的?」拿出从月见处得到的处方,从自己的空间拿出医疗班的材料。
奉命帮忙调些药香,努力好久才终於得到允许进入夏碎的私有领域,比起谁都还要被防备的香取小豆。
站在这里,对着对方只有无止尽心痛。
但药师寺夏碎什麽时候感到心痛?他的弟弟为他心痛,他的父亲为他心痛。
他却不对自己心痛。
看着小亭将点心吞吃殆尽,她叹了口气。今天的进度又该从哪开始?
治疗、治疗。
她听见无奈的声息,脸上没露出的冷漠,双眼透过来了。
不要做多余的、毁去他价值与生活的事,有瞬间透露出拒绝的警告视线,却勾起了唇角,露出让人一看便知不怎麽愉快的笑容。
紫宝石不会是她的,香取小豆知道。
但她还是会站在他的面前,努力露出微笑。
要治疗的还有很多。
反正打一开始他们相识,便已无言。
那不如让她多带一点他人的温柔给他吧。
之後仍无言以对,那也无所谓。
「重视的人那条线既然已经画下了,那就该对他好点。」窝在窗旁看书的人,某日突然说了那麽句话。
他有些愣住,却仍装作不明白。
「我觉得我做的很好?」稍稍整理手中的资料,微勾的幅度背後有温暖的风,他的世界不曾透光,立於阳光下的人须将他视若无物,方能立足。
为谁都好。
「哼。」他的搭档不太同意,抛下了书本起身。
炫目的银发,一抹焰红随他笔直前行的步伐而摇曳,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按着他的肩膀,同样鲜红的双眼看着他许久。
「怎麽?」他有些疑惑,抬头看着那人,漂亮的双眼眨了眨,微微张口。
「什麽也没有。」
然後,他便昏了过去。
那半精灵一如抛下书本,抛下他走了。
他的世界颓然倾倒,垮了大半,世界後没有边际的天空乌云密布。
失去了的光芒,找不回来站在前方的执着。
失去理智的悲伤过後,他开始前行。
既然妖师心语无法将半精灵带回,那他便向害死珍视之人的凶手复仇。
就算是死了也好。
他藉口回到学园参与大战,试图抢回搭档的身躯,却没料到千冬岁会被砍杀。
待身上伤口被转移时,他半睁着眼,被斜切的疼痛让他清醒,汨汨流出的鲜血湿透了他的衣物,血的气味、失血过多的晕眩让他烦闷。
眼前发黑,躺在坚硬的地上,又闷又热,某种污秽的气息自伤口探入血管,从心脏开始迸发、扩散。
总算是救了他最珍视的人,在黯淡无光的世界中他珍惜的彩色将要继续耀眼。
千冬岁为什麽哭泣,一如他的父亲?
不能懂,他只知道他要随搭档而去。
喧闹纷杂远离了他。
恍惚中,他阖上眼。
再让他的搭档随便抛下他试试。
彷佛是一瞬间,也彷佛过了很久,再次睁眼时,他发现自己并未死去。
药师寺夏碎不曾哭号,即使世界不如他愿,他也只是为疼痛而喘了口气,围绕着他的医疗班有好多个,担忧的眼神让他心中满是疑惑。
不能理解,也不愿理解。
他别开眼,在第一个医疗班高兴地叫出声,正要往外跑的同时,他启口。
「我活够了。」
眼泪在腹里乾涸,不曾存在过。
当然也就不曾哭号。
明明想死在一个无人哭泣的地方,为什麽呢?
他勾起唇角,放弃理解。
某次疼痛难耐的睡梦中,似乎在梦中窥见当时他的搭档与他诀别。
「药师寺夏碎,你做得很烂。」
「你需要多点色彩、多点交流,才不会对世界如此淡然。」
「我唤来了助力,毕竟她对你那麽执着,我相信她会来。」
「时间到了,我们总会再会。」
要是冰炎醒了,他还不狠狠揍他一拳。
那女孩是什麽助力,根本麻烦。
那是再普通不过的日子。
他睁开眼,一如往常地坐到桌前打开书本。
进来的女孩说要泡茶,於是他同意了。
她说,她自愿待在他身边、协助他远离千冬岁。
但打一开始,她就没想让千冬岁离开他。
放置於前的茶杯,注入其中茶水好闻的味道。
茶汤微苦,却顺口,加下去的糖也是他能接受的甜度,如那些日子他弟弟带来的那些药茶一般完美。
他啊,腹背受敌。
药师寺夏碎的世界已摇摇欲坠,不要再来破坏他的世界。
他瞪着她。
破碎的微笑一如往常,移开视线的女孩转移了话题。
他有些无奈,最终仍只能叹息。
她啊,不曾在他画下的线内。
捧起茶杯,他又饮了一口。
不要再带给他更多、他不需要的爱了。
他们之间终究只能对视,然後不发一语。
相视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