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对不起。」
再简单不过的三个字，对苏菀及陆尧而言却各有不同的重大意义。
於她，从认识他到现在快一年的时间，他从来没为自己犯的错与她道歉，一次也无。
於他，活了近十九个年头，他还没对谁说过这三个字。苏菀是第一个动手赏他巴掌却能全身而退，也是第一个他挨了巴掌还得诚心道歉的人。无论是为了什麽，她一再的打破自己的底线。
於是，她哭得更无法自拔了，像个孩子一样瘫倒在他的怀中诉说无尽委屈，用尽力气不断捶打他的胸口，嘶声裂肺的控诉：「你好坏！你对我做了那种事还凶我…呜呜…还不给我饭吃…」
落在胸口的拳头对他而言比棉花还软，毫无杀伤力。轻轻握住她的手凑到自己唇边吻了一下。「别打了，你手会痛的。一切都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了，嗯？」
苏菀隔天就回到学校。
在陆尧破天荒的道歉下，她很快就原谅他了。
看，她要的其实很简单，不用花言巧语、贵金重礼，只要他一个真心诚意的道歉。
虽然两人已经和好了，但她还是好留恋昨晚的陆尧啊！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不但对她呵护备至还对她言听计从。
因为太久没有进食的关系，肠胃无法很快就适应那些美食，所以她只能选择清淡的蔬菜粥。
昨晚她使小性子对他说：「我只要吃你做的。」原以为他会拒绝，但没想到他居然只是温柔宠溺的摸摸她的头，然後应了下来。
在厨房里她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的教他，而陆尧也真的完全照着她的意思做。
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好不真实，难道他就像偶像剧里演的一样被交换灵魂了吗？总觉得他哪里不太对劲…
唔！她昨天好像闻到陆尧身上有酒味，莫非是因为喝了酒就会转性吗？！
像发现了什麽小秘密一样，她开心到想在原地洒花转圈圈。以後只要陆尧欺负她，她就灌他酒！这样他就又会变成那个温柔的陆尧了，嘻嘻…
不畏旁人异样的眼光，怀着愉悦的心情来到座位上。「苏菀，导师说如果你来学校了就去找她。」一名戴着金色边框眼镜的斯文男同学对她说。
苏菀礼貌地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班长。」
待苏菀一离开後班上又开始讨论起她。「有陆家这个後台真好，学校想来就来，不想来就跷个三五天都没事。」「就是呀，我上次请假两天就被教务主任叫去关切了！」
「你还能请两天，我上次进校门才迟到五分钟，就被教官罚站到上课钟响才进教室咧！」
此时又有同学提出疑问。「你们不觉得很怪吗？大热天的她还一直戴着口罩，都没拿下来过耶。」
另一名同学听了神秘兮兮小声道：「我知道为什麽！上次她的头发被风吹起一点点，我看见她眼角那有一条暗红疮疤，可能延伸到整张脸哦！」
几位同学嘶了声，恶言道：「天哪！那不就毁容了吗？丑八怪还能让陆尧看上？陆尧眼光也太差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数落嘲讽两人，随着大家的闲言碎语，相信这些话很快就传遍学校各角落。
苏菀来到办公室找黄导师。「老师，您找我？」
黄导师见着是她，微微的松了口气。「你身体好多了吗？那天受到不小的惊吓吧？」
「谢谢老师，都没有问题了。」
「那就好。是这样的，萧老师这几天都在向我询问你有没有来学校，我问过她找你什麽事，但她都不讲，所以只好让你去找她一趟。」
「萧老师？」苏菀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萧老师是谁。自己真的是太混了，居然连美术老师的名字都想不起来。「我知道了，等等下课就去。」
「那个…老师…」她欲言又止，想问又不敢问。
黄导师关切的看着她。「怎麽了？」
苏菀低下头靠在黄导师耳朵旁轻声道：「曹…同学，他还好吗？」她不敢说得太大声，因为这里遍布陆尧的眼线，若是被他知道自己又去关心曹纪宇的事，自己又得遭殃。
她也不敢去问陆尧，害怕他又生气。但她还是很担心曹纪宇的遭遇，猜想他是不是被陆尧…
黄导师微微楞神，在说与不说之间挣扎。因为校长已经下令此事解决了，学校间不得再谈论此事，担心影响校誉。学生们或许不晓得後续，但他们所有教职员都是知道的。
她将苏菀带到办公室外的露台。「老师就跟你说吧，曹纪宇已经转学了，就在事发隔天他的父母带着他来办理的。」
苏菀听了很是讶异。「他父母带他来的？他人没事吧？」
黄导师回想了一下，「外表看上去没有麽大碍，但感觉精神上有点失常。一双眼珠没有生气勃勃的样子，样子很是呆滞。」
苏菀松了一口气。至少他是人身是安全的，陆尧真的放过他了。至於曹纪宇精神异常…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对了老师，还有救了我的那位同学，他还好吗？」她还没好好跟对方道个谢呢。
「哦，你说秦歌啊？他没事，你也不用去特别找他，就让事情这样过去吧。」她没将秦歌母亲闹到学校一事跟苏菀说，不希望再引起波澜。
原来他叫秦歌吗？虽然当时没办法看清楚他的长相，但印象中那个男生的声音非常好听，温润纯净，不似路尧那种低沉慵懒又冰冷的声调，那男生的嗓音就像是暖阳一样让人感到很舒服。
「好的，老师谢谢您，那我回教室了。」
苏菀回到教室後发现班上许多同学看她的眼神更不同了。恶意、嘲讽、讥笑，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她还是默默地回到自己位子。这种眼神在她人生中没少见，早就习以为常了，只是这样看来今天是有事会发生了。
她的猜测很准确，很快就有人来找她麻烦了。
一位女同学经过她身边时故意装作绊倒的模样，趁机将她脸上的口罩一把扯下来。「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苏菀脸上的细长疤痕全让人一览无遗。惊愕的抽气声、恶毒的讪笑声回响在教室内。
女学生勾着苏菀的口罩，尖锐的嗓音嚷叫：「唉呀，真不好意思，快戴上，别吓到班上同学。陆尧眼睛是不是有问题？你这个样子他也能接受？」
苏菀冷着脸没有接过，一双眼睛平静地盯着她。女学生被她这样看得直发毛，再没了作弄的心态，丢下口罩就要逃走。
才刚踏出第一步时就被苏菀一脚踹倒在地，苏菀从笔袋内拿出美工刀，一手按住女学生胸口将她压制住，另一手拿着刀往她的脸凑近。「要不要也嚐嚐这种滋味？」
长久受到陆尧的影响，她此时的神情、语调，居然跟他像个七八成。
整个Ａ班鸦雀无声，众人大气不敢喘一下。就连被压在地上的女学生都吓得不敢动弹，全身颤抖地盯着她手上的刀。
苏菀缓慢地收起刀子，滴滴滴的声音凌迟折磨着地上的女学生。接着…
啪──
苏菀一个耳光打向女学生的右脸。
啪──
又一个耳光落在她的左脸。
「下一次就真的是刀了。」她可以忍受众人对她的恶意，但她无法接受他人对陆尧的污蔑。
她放开地上女同学起身离开教室。她不担心自己会不会因此惹上麻烦，反正陆尧不都说了？炸了学校都替她扛着。啧，这种有强力靠山的感觉…真的好爽。
横竖都被看见了，索性连口罩都不想戴了。在这样的大热天还戴着口罩真的是一种折磨，现在解脱了也好。苏菀的心态有些鱼死网破地想。
现在是上课时间，也不知道萧老师有没有课？
她来到美术教室找萧美琴，而萧美琴正好这节没有课，坐在教室前方的课桌椅上批阅作业。
「老师，您找我？」
萧美琴抬头看见是苏菀，露出不赞同的眼神。「又翘课？」这女生怎还是死性不改？
苏菀朝她走近然後露出半边侧脸。「您看，同学都没心思上课了呢。」
这种自嘲及大胆的举动是她从未有过的，或许是方才的肾上激素还残余在体内，此时她竟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感觉。
萧美琴无语地看着她脸上长疤，竟然就真的没继续指责她了。她打开下方抽屉拿出一张纸递给苏菀。
这不是她上次在课堂上画的吗？大概是画得太差了，等等免不了又是一阵数落。「抱歉老师，那天我身体真的很不舒服才随手画一画。您别生气，我马上补交一张给您，可以吗？」
萧美琴错愕地看着她。没想过会居然是这种答覆，「你可以跟我说为什麽图画上的我是这种表情吗？」
苏菀盯着纸张，画上的萧美琴笑容可掬，恰到好处的笑容既不会太突兀又能显现此人温柔姿态。「那我就实话跟您说吧，您听了别生气。」顿了顿继续道：「因为在我印象里，您都是严肃、不苟言笑的，我心想您若是笑起来，会是怎麽样的呢？所以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更改了。」
萧美琴闻言久久无法言语。她真是…有眼无珠啊！这麽一块璞玉居然被她漠视了这麽久，若能好好地培养她，将来她的前途一定是不可限量啊！
「你可能误会了。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相反的我认为你画得非常好，也有非常大胆的想法。通常一般学生都是照着死物一板一眼的画，为求的就是一个『像』字，而你的画除了像，居然还能够模拟出画中人物其他生动的表情，且是在你没有见过的情况下…」
「我直说了吧，我想培养你的画技，让你的画工能够更精益求精，你愿意吗？」
苏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您说…真的吗？」
萧美琴展开笑颜，「别怀疑。」
「我当然愿意！」这是她求学道路上第一次被如此肯定，虽然不是在正规的课业上，但若有自己的一技之能，未来能够一展长才，那会是多少人一生的梦想？
「但我先说了哦，我是很严格的，你得有心理准备。」她先将狠话烙在前头。
「没问题的，我随时都能准备好。」
苏菀伤人一事果真就如她自己所想的风平浪静，就像一颗小石头被丢入大海，一点波澜都没有掀起。
陆尧在Ｔ大上课到一半就收到陈校长来电告知苏菀在学校打了女同学两巴掌，还拿着刀威吓同学。
听得他是身心愉悦、舒爽不已。他的小兔子终於懂得反击了。「只有两巴掌？需要我过去一趟吗？」剩下的他来补齐。
陈校长冷汗直流，匆忙的打了哈哈就挂掉电话。话不投机半句多啊…再撑半年，再半年就能送走这尊大佛了。
他拿起桌上的计算机，开始盘算还能从陆尧那赚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