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nderstandingsomethingdoesnotnecessarilymakeiteasier."
「理解某件事情并不一定会使它变得更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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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博物馆总共待了四个多小时，包括了在博物馆餐厅吃饭和逛博物馆附设书店的时间，出去的时候已经两点多了。
叶钧澄打了哈欠，问：「接下来要去哪？」
杨浩羽反问：「你有没有什麽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情？」
叶钧澄想了想，答：「我们去吃下午茶吧。」
他们一起去了一间叫PrinceTeaHouse王室茶园的下午茶店，店内气氛很让人放松，装潢轻松惬意，虽然餐点有点贵，但杨浩羽想偶尔出来一次就好好享受吧。他点了一个简单的薰衣草奶茶和一个提拉米苏，叶钧澄点了一杯茉莉盆栽奶绿和一个抹茶焦糖布丁。
杨浩羽问：「为什麽叫盆栽？」
叶钧澄把翻开的菜单挪过去给他看，解释道：「就是下面是奶茶，上面一层奶盖，奶盖上面撒一些像是可可粉的东西，再放上几片绿色薄荷叶，看起来像盆栽。」
餐点来了之後，杨浩羽指了指自己那份提拉米苏，问：「你要吃一点吗，趁它还没沾到我的口水。」
叶钧澄爽快地说好，用自己还没用过的汤匙挖了一小口，他也指着自己的焦糖布丁，「你也吃吃看我的吧。」
这个下午茶吃得很愉快，提拉米苏和布丁解决完後，他们边慢慢喝着茶饮，边开始商量之後要去哪里。
杨浩羽：「……我其实在想，我们在这住一晚吧？」
叶钧澄：「蛤？」
杨浩羽从背包里拿出一张在博物馆拿的宣传单，说：「我很想看这个展览，但是它明天才开展。」
叶钧澄：「但你打算住哪？」
杨浩羽：「饭店啊。」
叶钧澄：「住饭店要花钱。」
杨浩羽：「哦，这个你不用担心，可以跟科系申请费用报销。」
叶钧澄：「那麽好吗？」
杨浩羽：「嗯，一年可以申请两次旅行补助，最高补助金额五百美元，当然目的是为了增加自己的艺术涵养，然後事後要交一篇报告解释自己的感想和收获。」
叶钧澄一向不喜欢毫无预告的变数，此时也一样，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犹豫：「我没准备过夜的东西。」
杨浩羽：「饭店应该会附牙刷牙膏吧，外衣可以再穿，去买件内裤就行了。」
杨浩羽看得出叶钧澄的忐忑，其实他自己留下来也是可以的，他希望叶钧澄能够和他一起留下来是因为自己一个人待着好像没什麽意思。不过他当然不会坚持要求叶钧澄陪他在纽约留宿一晚，正当他要打破沉默说没关系不用了的时候，叶钧澄开口了。
「那好吧。」
有点出乎意料。
後来他会发现，虽然叶钧澄平时讨厌无法预测的事情和临时更改的行程，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他其实偶尔也会允许自己享受「索性」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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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叶钧澄收到Alex的讯息：Whenareyoucomingback???[你什麽时候回来？？？]
叶钧澄：Tmr[明天]
怎麽了
Alex：我失恋了
叶钧澄：为什麽
Alex：你问我我哪知道！！
叶钧澄：你为什麽会不知道
不是好好的吗
你们不都一起吃饭
Alex：她
她说她只想当朋友
叶钧澄：哦
那也没办法
Alex：…………………
你这什麽安慰人的方式
叶钧澄：嗯……
那……你以後会遇到其他人？
Alex：……谢了
话说你不是本来今天就要回来了吗
叶钧澄：决定住一晚再走
Haoyu想看一个展览，明天才开展
Alex：Haoyu?
叶钧澄：就是邀我一起来的人
Alex：男的女的
中文名字我不会判断
叶钧澄：……
男的
你不也是华裔美国人吗
Alex：你也知道我中文超烂啊
不过我好像有听过Haoyu
叶钧澄：？
Alex：就听过名字
叶钧澄：喔
他们定的是一间双床房，现在是杨浩羽在浴室洗澡，叶钧澄则坐在椅子上边听音乐边看书（不是网路小说是实体书，公共图书馆借的）。
他才看了不到半章杨浩羽就洗完了，他只好把书阖起来起身去洗澡。
虽说他只需要买一件内裤，但叶钧澄对卫生的要求算是很严格的，而且他执着於习惯，不喜欢甚至有些畏惧改变，他不愿意穿外衣睡觉，所以就也随手买了一件棉质t恤和一条运动短裤。
洗完澡叶钧澄发现自己真的累了，虽然才不到十一点，应该是因为他昨晚没睡。
杨浩羽正在讲电话，对方应该是父母，叶钧澄想到自己也蛮久没和家人联系了，打开LINE看到他妈妈两天前传了一条消息问他最近怎麽样。
他爸妈知道他不爱说话的性格，所以很少打给他，有时候叶钧澄甚至会接起电话，直接说他现在不想讲话然後挂掉，即使他知道这样有点伤人。
他回了一个「没事」，没等回应，他妈妈每天不到十一点就上床了，这会应该已经睡着了。
杨浩羽挂了电话後似乎不太开心，但叶钧澄也知道自己看人脸色的技术非常地烂，所以他不敢断定也没有慰问。
他……始终觉得他们没有那麽熟。
杨浩羽把手机充电器接上插入墙上的插座，抬起头来的时候无意间和叶钧澄对上眼。
叶钧澄的表情不多，而且如果不是发自内心而只是为了保持礼貌，杨浩羽常常看得出来他对面部表情的生疏与不熟练，相处了这麽久，杨浩羽觉得自己对叶钧澄表情的解读应该蛮准的。
此时的叶钧澄脸上除了疲倦以外还写着好奇和犹豫，杨浩羽发觉自己可能表情不太好，不好到连叶钧澄都看得出来了。他赶紧把嘴角往上扯了扯，故作轻松地说：「你看起来快死了，赶快去睡吧。」
叶钧澄似乎松了一口气，他点点头，说：「那晚安。」
叶钧澄睡着後，杨浩羽还在黑暗中睁着双眼，眼睛已经适应了从窗外洒进的微弱光线，杨浩羽视力好，不像叶钧澄一样平时要戴着一副厚重的眼镜，就算在漆黑的房间里，他还是能隐约能看得到墙上随意挂上的大量印刷出来的抽象画，估计每个房间的都差不多长这样。
饭店房间意外地安静，杨浩羽屏住自己的呼吸的话就能听到叶钧澄的呼吸，随着和父亲讲电话而越来越糟的心情带动了其他的负面情绪，他突然有些杞人忧天地感到一股罪恶感。
在向叶钧澄提出共住一晚的要求之前，他是不是应该先告诉叶钧澄自己是双性恋？
他不知道叶钧澄会不会介意，虽然他觉得应该不会，但万一如果叶钧澄其实是介意的怎麽办？
杨浩羽发现自己越想越烦，最後在焦躁不安中进入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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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杨浩羽起床的时候叶钧澄还在睡。
并不是因为杨浩羽起得多早，而是……叶钧澄真的很能赖床，就算比平常早睡也似乎没有比平常早期的意思。
睡了一觉後杨浩羽心情好了不少，并没有继续纠结出不出柜的事，想一想其实也真没这个必要，他去游泳池的时候也不会跟男性更衣室里的其他人报备自己的性向，而且他觉得不会在没有许可的情况下对任何人做出那种事。
他先洗漱完之後才叫醒叶钧澄。
床上的少年朦胧地半眯着眼睛，带着明显鼻音「嗯？」了一声，问：「现在几点？」
杨浩羽说：「十点多了。」
叶钧澄用手肘把自己撑了起来，确认自己在哪似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杨浩羽：「你……如果你想要的话可以继续睡，我自己去看展览也行。」
叶钧澄听了摇摇头，边下床边说：「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饭店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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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们看完展简单吃了个午餐後就上了火车，两点多就回到学校了。叶钧澄告诉杨浩羽他晚餐要和Alex一起吃，和他聊聊他失恋的事，所以不能像前段时间一样共进晚餐了，顺带自嘲地说：「虽然我觉得可能我越安慰他会越难过。」
杨浩羽笑着回他：「那也没办法，尽力就行。」
连着一天半和杨浩羽待在一起，现在终於又是自己一个人的叶钧澄觉得松了一口气，却又隐隐约约感到有些不适应。
他回宿舍把东西整理一下，然後决定去附近奶茶店买杯东西来喝。虽然在美国买手摇杯不太划算，但偶尔喝喝还是可以的。
不过他才刚拿着他的珍珠芋头牛奶特意找了一个空桌坐下，那个空桌就不空了。
一个女同学在他对面一边坐下一边问：「嗨William，我能坐这里吗。」
叶钧澄只好笑笑，「你都已经坐下了还问。」
女同学的名字是Elena，按大众的定义和叶钧澄算是朋友，虽然他们两个之间的接触大多是因为他们两个都是Alex比较好的朋友。叶钧澄记得她好像是美术系的，和杨浩羽一样，但她的穿着打扮比杨浩羽要有个性很多：染成渐层的傍晚天空的颜色的头发、大圆环耳环、夸张的眼影、搭配发色的指甲和长裙。
Elena随意地把头发往肩後拨，身体往前倾，问道：「听说你和Haoyu去纽约？」
叶钧澄点头，「嗯，刚回来。」
Elena眼睛亮了起来，继续追问：「你和他是朋友吗？熟吗？」
叶钧澄沉默了一会，然後说：「你对『熟』的定义是什麽。」
Elena：「你有他电话号码吗？」
叶钧澄：「干嘛。」
Elena：「可以告诉我吗？」
叶钧澄：「……你不能直接向他要吗。」
Elena噘了噘嘴，「我不敢，拜托嘛。」
叶钧澄：「……你等等，我找找。」
他拿出手机，向杨浩羽发了求救讯息：我朋友问我要你电话
杨浩羽很快回了：啊？
叶钧澄：我能给吗
叶钧澄内心OS：拜托说能给，要怎麽拒绝才不会让自己或对方难堪啊……
杨浩羽：……
给吧
叶钧澄松了一口气，飞快地回：ok[拇指]
他把杨浩羽的电话号码给了Elena，然後找个藉口赶快溜了。
❏
隔天，课前叶钧澄小声问：「她有联络你吗。」
杨浩羽：「嗯，你传讯息给我之後没多久就收到她的简讯。」
叶钧澄：「哦，行动力真强。」
杨浩羽向他眯了眯眼，问：「……如果我当时叫你拒绝你是不是会很为难？」
叶钧澄心怀感激，很诚实道：「对呀……唉，我是不是给你制造麻烦了。」
杨浩羽：「没有。」
叶钧澄虽然在社交方面障碍重重，但他也不是完全不懂世道人情（只不过大多时间还是都是纸上谈兵），他当然知道杨浩羽这是在迁就他了───有点感动啊。
这个人对他……蛮好的。
好像莫名地懂他，明明他们两个性格差这麽多。
他想他好像真的能够和这种人成为朋友，小说里写的那种很要好的朋友。
他问：「所以她传讯息和你说什麽了？」
杨浩羽：「嗯……就问我要不要和她一起去看讲座。」
叶钧澄：「讲座？」
杨浩羽「美术系下礼拜有个极简空间艺术讲座。」
叶钧澄：「哦，我好像有看到你在FB上说会参加。你回她什麽？」
杨浩羽：「拒绝了啊。」
叶钧澄：「哦……你是怎麽拒绝的啊。」
杨浩羽笑了，「想学？」
叶钧澄：「总会用到。」
杨浩羽：「我说我想自己一个人去，个人习惯。」
叶钧澄：「啊？这样不是很明显在拒绝她吗。」
杨浩羽：「是有点，但我们都不说破就好了。」
叶钧澄：「那她不会再找别的藉口约你出去吗。」
杨浩羽：「有可能，但她应该get到我的意思了，我看她也不像那种穷追不舍的人。」
叶钧澄：「哎，如果是我的话可能会真以为对方只是习惯自己听讲座……」
杨浩羽：「你的话应该根本不会主动约人吧。」
叶钧澄半开玩笑道：「……你很懂我啊。」
杨浩羽面不改色接：「我也这麽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