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聽見(不連貫短篇) — 墜落(下)

正文 聽見(不連貫短篇) — 墜落(下)

坠落

男孩脸上少了些稚气,倒也增添了帅气,他礼貌地询问护士几个问题,最後递给护士一张小卡。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有事可以打,如果越洋电话太贵,这是我的帐号可以传讯息给我,如果有电话费的问题我回来会支付的请放心。」这些年来,他经历了不少,但他仍然努力向上,一心一意想要证明自己的能耐。

他推开病房房门,蹲在天芸旁边,脸色仍苍白如纸,他认真凝视着她的面貌。

「明天我就要去纽西兰实习了,两个星期後才会回来,将近七年来

,这是我们第一次别离。」

他惨淡一笑。

「其实我也有希望你不要醒来的时候,这样你就能一直属於我了,从理贤哥走了以後,每次走进这个房间,就只有你和我。」

他声音已经有些抽蓄哽咽了。

「那个家伙把你推下楼的日子也快到了,七年了,天芸,你就睁开眼睛,好吗?」他看了天芸仍紧紧闭上的双眼,颓然一笑,这次又失败了呢……

他转身离去,要去询问医生关於助听器的使用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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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躺在地舖上滑着手机,护士每天报备天芸的状况,他也认真看,再刁钻的提出一些问题,难的是男孩刚好主修医学,好几次都见护士小姐留下一句“我去问医生”。

旁边的中国男孩,用普通话开玩笑地问他是不是在跟女朋友聊天。

只见他垂头丧气的説了一句。

「如果是女朋友就好了。」如果天芸能醒来,还接受他的心意,那就太好了,他怕天芸醒不来,也更害怕这是一场空。

突然手机响起了电话,男孩马上从床铺跳起来,迅速接起。

「喂,我是王澄佑。」

只见护士有些紧张的説。

「沈小姐醒了。」

澄佑克制住惊讶。

「状况怎麽样?」

护士像是看了看後説。

「一切稳定,但精神状况有点……」护士说得犹豫,这让澄佑不太放心。

「好,我改天过去。」澄佑説完後就迳自挂掉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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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佑本想请假,但教授不准,澄佑被逼迫继续魂不守舍地待在纽西兰四天,同时也交代护士除了吃饭外不要跟她提到任何事情。

四天後,据说一下飞机便没有再看到澄佑,澄佑看了看群组,也真是夸张,他只是走得比较快罢了。

他在门前深吸一口气,他从来没有在这扇门前犹豫过,这是第一次,他推开了门,一个枕头迎面袭来,忽略里头的软绵香气,澄佑淡定地看向天芸,此刻的她秀发凌乱,见他的如此沉着冷静。

「理贤去哪了?」她朝澄佑吼着。

「他死了。」

澄佑的脸不泛起一丝涟漪,漠然说出了个滔天大谎。

天芸脸色骤变,这几天护士总是欲盖弥彰,澄佑不信她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你骗人!」这句话虚弱无力,甚至带着一些哭腔,澄佑靠近天芸,大胆地抱住天芸,天芸靠在澄佑的胸膛,呜呜咽咽的声音回荡在这个空间。

「怎麽会?」等到天芸冷静些的时候,她抽抽噎噎的问了。

澄佑分一反刚刚的冷酷姿态,极其温柔的反问。

「你还记得你为什麽会在这里吗?」他蹲下和天芸平视,眼神、笑容无一不充满着温度。

「不记得。」天芸努力回想,却发现一片空白,只能摇头。

澄佑嘴角抽动,有些复杂,开心的成分些许还是有的。

「当时,他和你一起出了车祸,他为了保护你,死了。」澄佑淡淡地説,或许这个故事会比现实还好听一些。

「你是谁?」天芸好奇地问,澄佑彷佛觉得心抽痛了一下,才笑着説。

「我是你的学生。」

仅此而已,你没有保护过我。

原来只有我活在那个意外里,你都已经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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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昏迷了七年,状况有些脱轨,脚也必须复健。

澄佑搀扶着天芸在医院的廊道行走,天芸的脚有些使不上力,有一半的重量都在澄佑的肩膀。

「你可以吗?还是我们休息一下?」澄佑担忧地问,只见天芸摇摇头,执意一股作气走到复健室,澄佑笑得天真烂漫。

「别逞强。」这句甚至带着宠溺。

「我才没有。」天芸回得吃力,努力迈步向前。

到了复健室,护士赶忙接手天芸,澄佑下意识地抚摸酸痛的肩膀。

「黄先生,你还好吧?」护士担忧地问。

「还可以啦。」澄佑挤出了一个微笑,看来回家又得求助酸痛贴布了。

「其实你可以让我们用轮椅去接沈小姐的。」护士提醒道。

只见澄佑挑眉。

「上次我期中考请你们帮忙,有成功吗?」

护士无奈地摇头。

「没有。」

「那就对了,她喜欢这样嘛,我也没办法。」澄佑笑了笑,只要她喜欢,他就奉陪吧。

澄佑抬眼看天芸复健的状况。

「她也进步了不少了呢。」

「是阿。」护士跟着转头看,天芸扶着金属栏杆,一步一步,虽然有些吃力,但仍可以自己行走了。

「还要多久可以恢复?」澄佑问道。

「大概二、三个星期吧。」护士稍微思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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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佑搬着一箱东西进门,天芸跟在後头。

里头是一个套房,沙发後面是床,床旁边是浴室。

「从今天起,你就住在这里,你睡床我睡沙发。」澄佑把东西放在塑胶木纹的地板,天芸坐在沙发左顾右盼。

「我平常要去上课,无聊的时候你可以看电视,如果要出门希望可以留一张字条给我,便条纸都在书桌,然後我改天在带你去办手机。」澄佑简单交代完毕,本来想倒头就睡,但随即跳起来再补充一句。

「喔对了,如果觉得不自在在告诉我,我在帮你另寻租屋处。」

「不会。」天芸愣愣地回答,她的脸色已经红润了不少,更显得她的美貌,头发澄佑也带她去稍作整理,此时绑成短马尾,中分的浏海更显得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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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雏菊呀」澄佑背着黑色背包进门,看了眼木桌上玻璃瓶里头的白色小花,想都不用想地直接回答。

「吼,每次都被你猜到。」天芸坐在沙发,微嘟着嘴,看着澄佑的模样,让澄佑有些害臊。

「加油,下次继续。」澄佑笑了笑,他主修医学,副修生物、植物,其中植物更是兴趣使然,还参加了社团,要考倒他,可没那麽容易。

而前些日子也意外发现,天芸对花卉颇为喜爱,便常常买花放在花瓶,澄佑每次都可以识别。

「下次不买了啦。」天芸也不知道在气什麽,反正就是想耍赖。

」好啦,吃晚餐了。」澄佑晃了晃手上的肉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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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个十分平常的日子,澄佑去上课,天芸则出去晃晃,顺便买花。

她张望着街景,总觉得过了七年世界变得不太一样,忽然望见对边一名男子,牵着一个男童,手上还抱着一个婴孩,旁边还站了一个女子,幸福洋溢的模样。

天芸愣了愣,下一秒几乎失控地冲过去,途中还有汽车紧急煞车,按喇叭的声音,但她彷佛都没听见。

只是走到了该名男子的身後,泪水不自觉滴落,她伸手碰触他的就肩膀,他疑惑地回头。

「请问……?」男子一看清楚来者後,神色充满着惊愕。

「理贤……」天芸无法克制住泪水,她的思绪紊乱,却又好像有什麽东西在悄悄苏醒。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男子匆忙牵起旁边的男孩,转身就要离开。

天芸从包包拿出了天蓝色的卡片,泪水仍扑簌簌地流在那俏丽的脸庞。

理贤瞥了那张卡片,那是他与她定情的卡片,他知道她还记得,她不会相信他所説的这句,但他还是要走,只因为他现在有了家庭。

天芸愣愣看着一名女子走近男子,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眼泪就像过去的七年,不停地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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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佑一如往常地推开门,往前探头探脑一番,看见天芸时,莫不惊愕。

「天芸……怎麽了?」澄佑担忧地向前蹲下,握住天芸细白洁嫩的手,平视天芸红肿的双眼,还持续啜泣。

「为什麽骗我?」那刻天芸停止了抽蓄,盯着澄佑,语气没了该有的温度,澄佑握着天芸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他看着天芸,愣住的黑眸盈满了恐惧,一股寒冷自背後袭来。

「你见到他了吗?」澄佑小心翼翼地问,来龙去脉他都猜得到,但却又害怕着谎言被揭发後的失去。

努力了七年,他总算成了天芸重要的人,虽然她忘了意外,但没关系忘了也好,他们可以重新来过,师生的距离不再遥远,所以他从一开始就选择了谎言,没有犹豫地选择。

「我再问你一次,我是为什麽会昏迷?」天芸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还问了另一个问题,在她眼中,事过境迁,当年的未婚夫已成他人丈夫是一个打击,但她更想知道的是真相,一个学生,为何要对他的艺术老师这麽……好?

「坠楼,被人推下去。」讲到真相,澄佑眼神往下,一片深黑,澄佑见那一双凤眼睁圆,不自觉地抓紧自己,他感觉呼吸困难,彷佛有什麽哽在气管。

「是……你吗?」天芸微张小嘴,眼神呆滞,愣愣地开口,蒙胧的记忆在脑中像电流快速流窜。

「不是,是你另外一个学生,李尚颖。」澄佑有些讶异天芸的回答,原来她一直误会了吗?但他还是冷静地赎罪,有说谎就有坦白。

「是吗?」天芸呆愣了几秒,记忆的混乱骚动着她的每一根秀发,每一寸皮肤。

「你知道我为什麽要骗你吗?关於黄理贤。」澄佑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磁性,好听得令人着迷,有些事他一定要説,那沉积了七年的梦。

天芸看着他,直勾勾地看,澄佑无所畏惧地抬头,深沉的黑眸彷佛要将天芸吸进去,他缓慢起身,站直的颀长身影带着俊朗的眉目,又带着一丝悲戚的潇洒。

「因为我喜欢你。」几乎是怒吼,几乎是仰天长啸,他怒,自己的无能为力,到最後还是只能看天芸受伤,除此之外,他别无他恨。

他的脸庞已烧成红,没了温柔的神情是锋芒,却又带着一滴泪,流至被烫红的英面,激动的情绪无法控制,他拔掉了助听器,粗鲁野蛮的动作险些让自己受伤。

世界又变成了一片空白的宁静,他转身就走,不知道要去哪,但他想要逃离这里,他七年以来的梦乡。

七年的日子,再多的压力,再大的痛苦,只要想着她,都能让他笑,再多的成功,再大的快乐,只要想到她,都能让他哭,她就是他的世界,就是他的一切,就是他唯一想要听见的声音,可这一次他、失控了,或许他清楚明白自己一直在反常,反常到习以为常的守候。

他不需要这故事的结局,但他需要女主角的快乐,她是他人生故事的女主角,至少以目前来説。

抽噎声像炸弹,轰炸掉了他得

的宁静,他正想转身回头,天芸瘦小的身体拥住了自己。

他几乎不敢相信,他的所见所闻所听到的话。

「我也喜欢你。」

澄佑僵在原地,良久、他才把天芸拥在怀里,让天芸依靠在他的胸膛哭泣。

你不需要结局,但我要,王子和公主会幸福快乐。

在这之前,王子守护了公主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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