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曦臣做了个梦。
梦里，有聂明玦，有金光瑶，还有他，三个人，一张圆桌，三人都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坐着，看着空无一物的桌面。
时间……彷佛过去了很久，三人还是没有说话，突然地，聂明玦站了起来，蓝曦臣抬首，望着高大严肃的义兄，他想问，怎麽了？却无法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聂明玦站起来，转过身，一步一步的，沉重而缓慢的走去。
大哥，你要去哪里？为什麽……我怎麽开不了口呢？阿瑶……阿瑶，大哥要走了，你快阻止他……阻止他？阻止他什麽呢？
聂明玦走了一段路後突然停了下来，蓝曦臣正高兴他停下了脚步，却发现坐在另一旁的金光瑶也站了起来，同样的，转过身，朝着聂明玦走了过去，蹒跚的，像受了伤似的，慢慢的走去。
阿瑶……阿瑶？你怎麽了？为什麽你也走了呢？你们两个为什麽都走了呢？为什麽不等等我呢？
蓝曦臣坐得直直的，他看着金光瑶一步一步的走至聂明玦身边，当两人并立时，一条铁链突地出现在聂明玦手上，他拿起铁链，将自己的右手跟金光瑶的左手紧紧的缠绕在一起，铁链过长，缠了不知几圈後，还留了长长的一截拖着地。
蓝曦臣看着聂明玦缠好铁链之後，拉着金光瑶继续往前走，蓝曦臣急了。他想跟上去，他想问他们为什麽不等他？他想问为什麽要用铁链？他想……
『你不能来！』一声低沉的，沙哑的男人声音响起，蓝曦臣愣了愣，大哥？
『你不能来。』接着又是一声，低低的，有点细的，是阿瑶的声音？
『我会看着他……若有来生，我们再做兄弟。』大哥……
蓝曦臣眼红了。
『我会跟着大哥……若有来生，请再与我做兄弟。』阿瑶……
泪……无声滑下了。
『今生与你结义兄弟一场，吾等之幸。』
大哥……阿瑶……
看着越走越远，终至连身影都没入黑暗的两名结义兄弟，蓝曦臣只能孤身一人坐在圆桌旁无声哭泣。
走了……都走了……你们走了……忘机也有喜欢的人了……只剩我了……只剩我了啊……
『蓝曦臣，你是笨蛋吗？』呜呜呜……什麽？
『你儍儍被他骗，还要因为他们入魔，你的脑子是出生时就没带出来吗？』谁啊……怎麽说话这麽不好听啊？
『你为了已死之人搞得自己乌烟瘴气，那活着的呢？』活着的？活着的……谁？
『你真这麽忍心……见我……们为你伤心难过？』伤心难过……不……我没有……我……
蓝曦臣慢慢止住了泪水，他看着只有自己一人坐着的圆桌边，慢慢的，竟又浮现了一个人影，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是谁，但总觉得挺熟悉的……
『好……好！你觉得自己有错，那我陪你一起！你想入魔我也陪你！我们就一起做对魔道侣去吧！』声音一落，人影跟着清楚了起来。一个容貌俊挺，但却目露凶光的男人突地出现在蓝曦臣面前，捧着他的头就亲了下来。
『？！江澄？！』
被这一亲吓得，蓝曦臣低吟了一声，居然被吓醒了。而这眼一睁，一张放大的同样面孔近在眼前，惊得蓝曦臣不自觉的又是一手就挥了出去。
「啪！」响亮的一个巴掌声，在寂静的夜里，分外的令人……火冒三丈。
「……我这辈子除了我爹娘，还没人打过我巴掌。」缓缓转回被打偏的头，江澄森冷的口气搭配着那冷怒的脸，蓝曦臣不知道为什麽，看着没害怕，反倒是有一点点点的心虚。
「……抱歉……我……对不起……」慌忙的想要起身，却没想到起到一半又是一阵头晕目眩，蓝曦臣一时没撑住身子，人又往前倒了下去。
「你笨啊！身体还没好，起那麽快做什麽！赶投胎吗？」本来就坐在床侧照看的江澄，立时的伸手将人抱往怀里揽着，看着他皱眉低喘的样子，心一急，脱口又是一阵骂。
蓝曦臣听他这一顿骂，不觉的抬首望他，愣住了。
「怎麽了？哪里不舒服？你……你不好要说啊，我又不是医师，我看不出来……」看人这麽愣愣的，江澄更急了。破魔障时有出什麽问题吗？明明那时还好好的……莫非是那个什麽後遗症？
「蓝曦臣，你……」
「你一直在骂我？」像想起什麽似的，蓝曦臣看着江澄，边发愣边喃喃自语的说道。
啊？
「忘机为我破障时你骂我……我做梦了你也在梦里骂我……我醒了你也骂我……你一直在骂我……」说着说着，居然又掉眼泪了。
江澄那个心啊，疼的都拧起来了。
「我……我没有在骂你……那个意思不是在骂你……不，你真的是很笨没错……不是……我不是……」讲了一大串，结果完全没重点，江澄最後乾脆闭嘴，直接行动表示的将人抱在怀里，眼一闭，豁出去般的大声喊了出来。
「蓝曦臣，我喜欢你！就算你入魔了也喜欢！笨蛋也喜欢！厨艺不好也喜欢！全部我都喜欢！」
「……」
「……」
「……你好歹回个应，给句话啊！」怀里抱着人，头只敢看着自己的床顶，江澄在彼此都静默了片刻後，还是忍不住的先开了口。
「……」
「蓝曦臣，你……」
「别看我，先这样就好……先这样……」
「……喔……」
好快……蓝曦臣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心居然可能跳得这麽快。
没有人这麽直接的跟他说过话。没有人这麽清楚，强势的跟他说喜欢。
那赤裸裸的情感表示，单纯明白的让他觉得全身都热了起来。
陌生的感受让他惊慌，但那盈满心里的灸烫却让他欢喜。
这……就是喜欢？
「昨晚的事，我不後悔，若时光能重来，我仍是会这麽做。」
昨晚？
男人的话让蓝曦臣猛地忆起，那晚……羞耻热烈的让人几欲疯狂的缠绵……
「……别提了……」他可是惊坏了。
别提了？这就是蓝曦臣对他感情的回答？还是他太急了，应该慢慢来才是？或许他该换个不会让人觉得他太急躁的，温和一点的说法比较好？
「蓝曦臣，我的意思是说，你……你可愿与我一起……呃……」
「什麽……？」
「……你可愿与我一起……在云梦划舟，除水祟，采莲蓬，吃枇杷？」
「……」这是什麽？听起来好像好几年前有做过？
「或者，你可愿与我一起在莲花坞养狗？狗很可爱的。」
「……」两大仙门的宗主聚在一起养狗？
「……要不，你教我做莲藕排骨汤？」
「……呵……呵呵呵……」靠在江澄怀里的蓝曦臣听到这里终是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你别净笑啊，不然，你说说，你想怎样啊？」
「江澄，你真喜欢我？」听着耳里传来的，男人有力的心跳声，蓝曦臣低声的问着。
「喜欢，比谁都喜欢。」更紧的抱住怀里的人，江澄发现自己居然紧张的手都抖起来了。
「可万一有一天你不喜欢了呢？」像大哥跟阿瑶一样，突然的，就走了，就变了。
「你怕我不喜欢你，我也怕你不喜欢我啊。」叹了口气，江澄拍拍蓝曦臣的背，停了一会儿後又继续说道。
「蓝曦臣，跟我试试吧。试个十年、二十年、一百年的，试到最後，就算还是不行，彼此也习惯了对方的存在，那跟在一起也没什麽不同啊。」
「可若你明天就变了呢？」
「那你呢？你明天就会变了吗？」将人稍稍推离，江澄看着无言垂首的蓝曦臣说道。
「看着我，蓝曦臣。抬起头，好好的看着我。」
「……」轻轻一叹，蓝曦臣缓缓的抬起头，温柔的瞳眸带着淡淡的哀伤，看着眼前的男人。
「我喜欢你，我喜欢看你温柔的笑着，我喜欢你替我拢衣的动作，喜欢你替我折衣服，喜欢看你悠然吹箫，喜欢你就算不说话，也总是温柔的看着人的样子。我就是这麽样的喜欢你。」
抬手抹去男子再次滑下的泪水，江澄看着蓝曦臣，神情坚定，没有半点犹疑的说道。
「就算会被你家蓝二瞪死，被你叔父骂死，甚至是抄你家的家训抄到死，我也要告诉你，我喜欢你。」
「蓝曦臣，和我试试吧……」将人再抱回怀里，江澄抚着那轻颤着的後背，一遍又一遍的说着。
试试吧……试试吧……和我试试吧……蓝曦臣……我真喜欢你……
终於，怀里的人伸出了双手，轻轻的拉了拉江澄的衣服後停了一会儿，再慢慢的，带着点犹豫的，终是环住了男人的腰，给了回应。
「蓝曦臣，我江澄今生对你，生死不负。」
一诺即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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