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升上高一的暑假:
『我想,我应该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他了吧。
虽然我们同处在一个城市里头,但在不同的学校、不同的环境,我们可能不再相遇也不可能会一直停留在国中时期的我们。
在我们之间,到底牵连着什麽呢?
假如是红线,为什麽我看不见尽头呢。』
高一期中:
『虽然我还是很想你,很想、很想,但…
我还是试图去喜欢上别人,最近有个人我挺欣赏的,但…
那不是「喜欢」。
我渐渐开始思考,我究竟是「喜欢你」还是…』
高二上学期:
『我试图去忘记你的名字、忘记你的一切,
充实自己的每一天,让这些悲伤不再拢聚成一团壮大的恶势力。
我很努力了,我真的很努力了,可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按耐不住地思念。』
高二下学期:
『在我失望、落魄、沮丧、悲伤的时候,心里第一个浮现的人名、人脸,都是你。
为什麽我总是陷入这永无止尽的泥沼当中,明明你早就已经放弃了,
明明你早就已经不在乎了。但是,我开始思考着…』
高三,上学期,夏末。
我开始思考着,在有你与没有你之间,到底差在哪里?
直到我一个人按耐住所有情绪,不发泄给任何人的一步一步走入女厕,并且无声的落下一滴泪珠的霎那间──
我明白了。
「在有你与没有你之间,」我没有任何表情,抬起头来,其实我几乎什麽都看不见,因为冬天的湿气和温度而导致镜子起了一片大雾,在模糊的镜子前,我勉强的咧嘴一笑「差在了"寂寞"啊」。
或许是老天爷不允许我气馁吧,所以没有让我看见镜子里头反射出那个狼狈的自己,於是我拭去泪痕,弯腰打开水龙头,用冰凉的水泼醒沮丧的自己。我用手一把抹过湿透的脸,并且举起手,在充满雾气的镜子上抹了一把。
看见自己的霎那间,眼神已经不再稚嫩了。
或许成长就是这样吧,就是在对人心感到失望之後,嚐试一蹶不振,却发现躺的再久都没有人在意,因为大家早就已经走远了。嘴上都说的很委靡,但实际行动却能超乎别人的想像,但可笑的是,英雄总是诞生於口是心非。
这一次,不再把自己的情绪带给别人,不再将委屈倾诉他人,我该长大了。
请容许我,不将使我成长、使我流泪的故事写出来。
因为再触碰一次伤口,即使结痂了,也是会痛在回忆的。
十八岁的生日,夜寝。
我把棉被拉过头顶,蜷起身子,深怕自己的心愿被泄漏出去,双手合十许起了我生日的三个愿望。
第一,我希望我逐渐独立、慢慢成长。
第二,我希望我的家人、朋友能健康平安。
第三,…
我停顿了一下,第三个愿望这麽尊贵,我应该怎麽使用呢?
突然地把被子一掀,我走到了书桌前抬头看着外头的星光正眨巴闪烁。
有多久了,三年了,三年里头每一个寒冬的夜里我都在许愿着同一件事,我总是独自望着那一片星空,望着远方的霓虹灯逐渐模糊,为什麽呢?我的心一再询问我,为什麽我这麽坚持於他,为什麽有别的人出现之後,我依然倾心於他?
可是每一次的答案,都痛的使我无力招架。
「因为我爱他。」
很爱,很爱。
所以就算是在这样的春天里头,我总是在想着,他是不是又老爱往球场上跑,打完球後有没有擦汗、喝水、换衣服?毕竟你每次都不好好补充水分,最後晕头转向的被抬进保健室。
最後还不是要我去看你?
所以就算是在这样的夏天里头,我总是在想着,他是不是又在夜里踢被子了?毕竟你每次在夏天感冒,五次里头有四次都是因为不好好整顿自己。
最後还不是要我逼你吃感冒药?
所以就是在这样的秋天里头,我总是在想着,这麽适合午睡的季节里头,你会不会又独自一人变成了书虫,毕竟你总是在国中午休的时候偷看几眼文青小说。
所以就是在这样冬天里头,我总是在想着,这麽寒冷的天气,你有没有裹好围巾、穿好大衣呢?毕竟冬天的每一天,你都要我把围巾借给你,天天都说忘了带,若是带了还硬要跟我交换,真是没天理了。
可是、可是…
我却情不自禁的习惯了你的一切。
在没有你的任何一刻、一分、一秒,我已经将这些习惯烙印在心头上,就算身边没有你、就算社群动态上没有你、就算你再也不喜欢我了,我却无法遏止自己去想你,我却无法停止去在乎你。
我却可以在任何一个角度、物品、天气、背影、表情之上,想起你。
那个,依然穿着国中运动服的你,笑着,看着我。
──所以,神哪,在我们之间,我真的找不到任何一丁点的可能了。
──所以,神哪。
──如果有缘的话,请再牵起一次红线吧。
十八岁的夏楹站在窗前,双手合十,诚心的祈祷着自己的第三个愿望得以实现。
这一次,我不想再逃避了。
这一次,我想再一次勇敢。
刚考完第二次的学测英听,好多学测生都松了一口气,包括夏楹班上的同学,虽然他们属於职科生,但依然有机会可以同时报考学测与统测,但是教育部规定统测生仅能报考第二梯次的英文听力,即使如此,职科学校里头的综合高中尽管比别人多一次机会,考出来的结果也没有比较理想。
考完第二次之後成绩很快的透过简讯传到他们的手上,夏楹身旁的好朋友颓废的躺在了她的桌子上。
「夏~楹,我真的考超差的,我考D欸」
原本用手机的夏楹肩膀突然歪一边,郑重其事的放下手机,盯着她然後说:「李小姊,学测英听,也只有A、B、C、F,哪里来的D啦!」
「疑?」她疑惑,拿起手机又看了一遍。
「啊、是C啦,我说错了,哈哈…」她搔搔後脑杓,乾笑。
可见这群考学测的统测生,真的没有很在意学测的结果。
毕竟大多数人也只是想要拚拚看自己的猜运能不能达到顶标,轻松搭个顺风车就到国立大学也说不定,但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李欣基本上就没怎麽在准备英文听力的练习、况且她职科的英文就已经被当掉好几个学期了,要她再往上提升也没有办法。
虽然也有几个出类拔萃的考生,意气风发的、容光焕发的,顶着英听A的头衔在走廊晃荡。可实际遇上学科题目,他们也只能摸摸鼻子猜猜题。
夏楹倒是没有报学测,因为她觉得统测都搞不定了还要去考学测,简直是本末倒置,怀有远大志向的她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舍弃一条全新的道路。
李欣见夏楹在忙着什麽,又忽然想到她怎麽会对跟她无缘的学测这麽上心,曾经听过她的故事的李欣心里头大概也有了个底。
「唷──」听李欣这怀疑又高八度的音调,夏楹抬眼,微笑着问:「请问贵小姊,有何事?」
「我就在想啊,为什麽没有考学测的人,会对学测的事情这麽上心啊?」
李欣才刚开口,坐在夏楹周围的人甚至是远方的崔以颜都听见了。
正在教朋友们解题的崔以颜,笔尖刚点,人就停顿了一拍。
「嘿、嘿,唷!唷吼!以颜?崔以颜?」问他题目的女孩在他前头不停的晃手,过了好一阵子崔以颜才意味深长的转过头去,看向夏楹。
夏楹也发觉大事不妙,赶紧的,把李欣给抓了出去。
「你、你疯了?我说过不要在班上讲!」
「有什麽关系!你们早就分手了,他也无权干涉你的恋爱生活吧」
崔以颜看两人走了出去,也听不太见对话内容,死了心,继续教那个满头问号的女生功课。
「呼」夏楹看崔以颜不再看向这里,心里松了口气「拜托,我求求你,就算是分手了,在班上本来就很容易被别人闲言闲语,所以我求你了,别说、别宣扬,行吗?」
「行啦、当然行,哪一次不行,哪一次你都不行!我已经问过他了,他没有想和你复合,是你自己想太多啦!」
要怎样才可以叫"不想太多"。
刚分手那段期间,崔以颜还是会施以温柔在夏楹身上。
在那之後就算她也被当作是朋友看待,但无论怎麽说,彼此心里总会有疙瘩。
「唉,你、有理说不清!」夏楹皱着眉头转身靠在阳台的墙上,她也很不想过这种有新恋情不能坦明的生活哪!但是社会很险恶的,她今天要是传出去说:夏楹跟崔以颜分手的原因是她忘不掉她曾经喜欢很久的男生…,那她不就一辈子得被人说长话短了?
「是你问题比较多,也没见过你吐露几次真心的话,几次动听的话你说给我听过吗?说来听听啊,你在这里说说看。」李欣将手盘在胸前,咄咄逼人的态度虽然不是她想营造出来的──但偏偏夏楹就是必须要有一个人去替她作抉择。
「你、你要我说什麽?」
「说说看你现在心里在想的人到底是谁啊」
夏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瞳孔震动着。
「他明明也没有拒绝你、也没有给你任何负面回应,你干嘛不继续和他聊下去?」
「那是因为他当时还没考第二次英听啊!」
「那现在呢?」
夏楹揉了揉太阳穴,她当然想,当然想推进关系,但现在就不是时候啊。
「因为他还没考完学测…」
李欣的白眼翻到外太空又翻了回来。
「你乾脆说等他家被核弹轰炸你再来表白吧」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