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病房,岑蔚然四处张望,却已经不见苏恒雨身影。
『你们是一起来的吗?』我问。
「不是。」岑蔚然摇头,「不过懿言突然走掉我有点担心。」
是应该担心,苏恒雨平时坚毅又冷漠的女杀手形象,很难让人想像她忽然落泪的柔弱模样,更何况是亲眼目赌。
报告班长,我担心的是会被灭口啊!
「赖禹衡,」佑丞推了我一把,「想什麽?傻乎乎的。」
『没有。』我赶紧否认,接着提议,『要不一起去找找?』
分配过後,岑蔚然到女厕找,我们则往适合独自啜泣的楼梯间和恢复平静後可能去的家属休息室找。
结果一无所获。
我们回到原地会合时,恰巧遇到一名认得岑蔚然的护士来替老师做例行性检查。
「姐姐,」岑蔚然叫了她一声,「请问有看到常和我一起来的女生吗?」
「绑马尾那个?」护士看了看表,亲切地对她说,「她大概三分钟前走了。」
护理站在电梯出口旁,无论是探病或离开都会经过。
「谢谢。」岑蔚然轻轻道谢,脸上的担心仍未褪下。
国中阶段男女生之间的友情,差异简直天壤之别。
今天要是我在病房落泪,佑丞当下可能会先安慰几句,但隔天一定到班上四处广播放送,耻笑都来不及了,更别说是担心。
相较之下,柏睿至少可靠一百倍。
「连护士都认识,」佑丞小小声在我耳边说,「到底是来了几次?」
「一星期两次。」岑蔚然回答。
不知道是不是耳背,佑丞从来都没发现自己的小小声,其实很大声。
「哇!两个月不就来了......来了......,」佑丞表情夸张,伸出手指算了半天才说:「很多遍。」
虽然是故意耍宝逗岑蔚然的,我却觉得他白痴地很自然,像与生俱来的一样。
「阿呆。」岑蔚然配合地换上笑容,「走吧!」
我们从楼梯下去,三楼到一楼,算不上长的距离里,佑丞似乎很想继续展现他自以为的幽默,不断找话题和岑蔚然聊,还附赠了感觉不太出是笑话的笑话一则。
「刚才来的时候坐了一台计程车,路上司机大哥和我聊了他的人生观。」佑丞说。
「我有房子、有车子,自己当老板,多麽自由,就算天王老子也命令不了我。」司机大哥说。
「前面左转。」佑丞说。
「好的。」司机大哥回答。
「哈哈哈,」佑丞大笑,「你们说好不好笑。」
『好好笑。』我昧着良心说。
「我只是有点担心懿言,并没有心情不好。」岑蔚然微笑。
「呵呵,是吗?」佑丞搔了搔头,似乎对自己的刻意有些不好意思。
「是。」岑蔚然点头,笑容更甚了。
下到一楼大厅,岑蔚然去打电话请家人来接她。
佑丞也跟着去打,结果他爸不仅不来还叫他顺便带宵夜回去。
这就是掌上明珠和长得像猪的差别。
「人生啊!」佑丞十分感慨,「太多想不到了。」
『想不到什麽?』我面露不屑,「你不是跑腿跑惯了。」
这是佑丞自己说的,他上头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在家里就属他地位最低,所以不管是要买酱油还是买汽油,跑腿的永远是他。
「夜黑风高的,这样使唤亲生儿子对吗?」佑丞从我这得不到温暖,只能转向柏睿,「猪老大你评评理。」
「也许不是亲生的。」柏睿回答。
不知为何,憨厚寡言的他,对上佑丞时常常会不留情面,专往痛处狠戳。
「算了,是我傻,不该问你的。」佑丞罕见的没有回击,只是不停摇头。
「别欺负佑丞嘛!」岑蔚然笑着说。
「谢谢班长仗义执言,」佑丞笑容灿烂,「我会坚强活下去的。」
这小子原来是在装可怜搏取同情。
我瞬间领悟。
晚上医院休诊,挂号和领药的窗口也跟着关闭,整个大厅只有靠近门口的地方灯还亮着。
我们坐在有照明的区域边等边聊,大约二十分钟後岑蔚然才被家人接走。
「班长,再见。」佑丞对着岑蔚然远去地背影挥手。
我发现他很爱挥手,见面时挥手再见时也要挥手。
感觉像只猩猩在向人类打招呼。
『那我们也解散吧!』我拍了拍佑丞,『孩子,记得买宵夜回去孝敬父母。』
「滚去坐车啦!」佑丞推了我一把。
因为住的方向不同,我必须独自越过马路到对面的站牌搭车。
「明天见。」绿灯亮起时,我说。
「衡衡,」佑丞挥手,乱喊一通,「路上请一定小心,深夜问题多,平安回家才是褔,别忘了父母......」
我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这个时间行人虽然不多,但也够丢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