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斯陪我一起搭车到我的公司－－我就想偶尔讲得专业嘛－－先前已经打过电话给刘管家了，电话里的他没多表示什麽，只是要我隔天到豪宅去办完最後的手续。
我觉得他有些吃惊，或许蔚言修没有跟他说，当然了，除非他能猜得到我走得这一步棋，不然刘管家应该算是第一个知道的老板。
已经工作了一个多月，这一次站在大门前，却是如此不自在。
刘管家出现时，我真有些後悔自己一开始让凯斯到外头等我，有他我就不会那麽紧张了。但我知道我也该自己独立面对了，我老是要凯斯帮我收拾烂摊子、帮我解决问题，即使他只是陪在我身边让我壮壮胆，都让我觉得自己太依赖他了。
「你来了。」刘管家的笑容让我内疚，好歹这一个月他也教会我许多。
「不好意思还要麻烦你。」
「来吧。」刘管家带我到他的管理室。
这是我第二次到这里来，第一次的时候我紧张得不能自己，第二次我却比第一次更紧张。事实上我很意外刘管家的态度竟然没有很不留情面之类的，我想像了很多画面，这个我倒是没有料到。
他把一开始的切结书拿出来，让我在下面签上离职日期和名字，再另外又让我签了另一份离职单。
等到全部搞定，我不确定我是不是可以直接说离开，我们谁也没讲话。
「你以後还有可能会再回来吗？」刘管家的话让我有些措手不及，我没料到他会问这种问题。虽然听起来很像自我感觉良好，但我觉得他好像很希望我再回来。
「其实我不是很确定……虽然新找到的工作待遇没有这里好，但我在那边工作时间上比较拿捏得当，而且我之前在这里工作的时间又因为我要上课而掐得太近，总觉得做不到什麽事还拿薪水，真的很抱歉。」
刘管家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嘿，我发现没戴眼镜的刘管家感觉温和许多，好像慈父喔。
「昨天通完电话，我第一时间向先生回报，才发现你离职的事没和他说明。」他将眼睛重新架在脸上。
「呃……」我该说什麽？「在我感觉我的直系老板是你，而不是蔚……先生，所以我不认为我有义务要向他禀报。」
刘管家点点头，显得困扰。「你要不留下来等先生回来吧？毕竟你是他直接介绍过来的，总要亲自向他道别。」
道别？讲得我好像要去一个极其遥远的地方勒……而且我和蔚言修那家伙再也没话好说了，他还欠我一个混帐道歉，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他。
「我真的很想，但其实我男朋友在外面等。先生之前应该就有得到消息了，所以我想是没有必要占用他的时间再告知同一件事。」我站起身，虽然有些无礼，但我知道不这样做我很难脱身。「刘管家谢谢你的照顾，那我要先离开了。」
之後刘管家没再多说什麽，他竟然送我到大门，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离去前我看到在花园修剪花草的女仆，是我之前跟她处不来还起了些口角的那个女生。我对她点头微笑才往铁门走去，那一霎那，我隐隐感觉到她也露出了一个难以察觉的笑容。
竟然是在结束後才有好的开始，这算不算讽刺？
「都搞定了吗？」站在铁门旁的凯斯一看到我就马上上前来询问。
「算是吧。」我挽着他的手往站牌走去。「凯斯，我好担心喔。我现在辞职了啊，可是到时候你们公司那个职位找到人的话怎麽办？这样我不仅不能够跟你一起工作，家里的津贴还少了一份。」
「放心，我刚和李哥连络了，他很欢迎你到公司去。不过基本面试流程还是不能少，所以礼拜三要麻烦你跑一趟公司了，看能不能和学校请个假。」
「什麽？要面试？」我觉得胃一阵紧缩。「完了，要面试我一定完蛋啊！我根本没有什麽面试经验！」
「别想太多，放轻松就好，其实说是面试也不过只是和李哥会个面，他会问一些简单的问题，像是你了不了解你的工作流程之类的。我应该可以陪在你身边，放心吧，我和李哥很熟的，没事。」凯斯捏捏我的肩膀，试着让我放松。
「可是你陪在身边会不会让人感觉我很大牌啊？我可不想要才刚进公司就招来一堆怨念。」
「不会，前天才去玩过大家对你都有些认识。」
对啊，前天……
「就是那次的经验他们才该讨厌我，我在他们印象中可能成了一个喜欢离家出走又没责任感的小妞。」
凯斯皱起眉头。「别再这样看你自己了，我相信他们不会这麽想的。走吧，我们去吃点东西。」
凯斯带我到附近一间我没吃过的餐厅，叫做奇葩早午餐。唔，还真够「励志」，我怀疑他是故意带我来这里的。
令我意外的是里面几乎满座，看来好像很有名，我有点担心这里要价不斐。
在等待位子时，我不断向一旁的凯斯挤眉弄眼着。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麽，」他将两手搭在我肩上。「放心，这里的价格都算合理。而且这间餐厅真的很特别，很多人想吃都排不到，加上他又没有订位服务，所以只能亲自排一趟才吃得到。」凯斯往前张望，等着哪一桌的人吃完准备让位。
我往墙上的菜单上一望，觉得这些菜色都很普通没有什麽。「这里真的很特别吗？可是我看他的品项都是一般早餐店会有的。」
「你吃过夹苜蓿芽的蛋饼吗？」凯斯挑起眉问我。
「呃，没有，不过听起来好像不太美味欸……」
「那是这里的必点菜，你如果沾他的酱，你就知道为什麽是招牌了。」
这时一位男服务生招呼我们到前面的客人才刚用完餐的桌前，在我们点餐时顺便帮我们清理桌面。因为位子真的不多，所以我们得和别人共桌吃，坐在我和凯斯对面的是一对老夫妻，他们看起来也快吃完了。
凯斯点了两份苜蓿芽蛋饼和两杯冰豆浆，原本他想再多点几道，但是我告诉他我吃不太下。
「不然再多点一个葱花蛋包。」他和服务生说。
服务生离开後，我看着前面那老夫妇小口小口吃着苜蓿芽蛋饼，觉得好像真的很不错吃，而且味道好香。
这时我注意到在我们右前方有一对情侣，他们已经吃完了还在玩手机兼传情，就让我看得一肚子火。
「你看他们，」我用眼神向凯斯暗示是哪两个家伙。「也不看看外面有多少人排队，吃完了还坐在位子上用手机，真的很不要脸。」我愤怒的眼神不加掩饰的直瞪着他们，但太专注的两人根本没空注意我。
「算了吧，别管他们，就是有太多这种没水准的人了。」凯斯才说着，餐点就送上来，效率很高。「好了赶快吃吧，别因为他们坏了你的兴致。」
但我还是气不过，所以我对着旁边的服务生说：「小姐不好意思，其实那两个客人已经吃完了，外面还有很多人在排队，你要不要去跟他们讲一下？不然也会影响你们的生意。」
服务生笑着谢谢我的提醒，走过去很客气的跟那两个没水准的小情侣讲了几句话，他们才老大不爽的离开。
我知道我很多管闲事，但我觉得不顾别人感受只知道自己享受的人根本就是混蛋两个字无法形容的。之前我去过有些店家会禁止客人在用餐时使用手机，虽然这对常常需要用手机处理公事的人来说很不方便，但真的有太多人老是使用智慧型手机聊天或玩游戏而延误别人用桌的时间。如果是用一下下就算了，偏偏我遇到的那些人都是边用边笑边吃「一口」饭再继续两手啪啪啪啪啪的打个没完，整个恼火。
「好了，别气了，来吃吃看，沾这个酱，真的很好吃。」凯斯用他的筷子夹起一个沾了特制酱料的苜蓿芽蛋饼放入我嘴中。
嗯……我必须说，这味道真的还不错，苜蓿芽夹在蛋饼里没想到滋味这麽独特，还有这个酱，有点甜又有点酸还有轻微的辣，加上苜蓿芽的爽口，超赞！而且这道一整个健康啊！
我拿起筷子开始自己动起来，不得不说凯斯推荐的餐厅真的都还蛮不错的，而且又划算。
凯斯把两支吸管各插进我们的豆浆里，他拿起他的豆浆再示意我也拿起自己的。「庆祝一下吧。」
我笑了，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庆祝什麽？」
「庆祝我们要成为同事了。」凯斯笑着说。
「好，庆祝我们下下礼拜会正式成为同事！薛凯斯先生，还麻烦你日後的照顾了！乾杯！」我们互碰彼此的豆浆，满意的含着吸管吮了好大一口。
「我不懂你怎麽就要在这麽挤的地方吃饭。」我听到後头传来一个我超不想听到的声音。
「难得也吃吃我推荐的嘛，这里的招牌真的很好吃喔！」而这声音是……欸，别猜，我来告诉你答案：三班尹老师。烦啊烦！我只希望……「欸？」
尹老师坐到我前面时，显然是认出我了，而坐在凯斯前面的蔚言修刚开始还不知道她在叫什麽，当他一看到我，哈！那尴尬的窘样，真是可笑极了。不过我想我脸色也差不多糟糕。
「呃，老师好。」我很为难地点头向他们打招呼。
三班老师向我点点头，面色也有点不自然。
「小希……杨沐希，你怎麽在这？」蔚言修一脸不自在的模样真让我想把它拍下来好好笑一下。
「我……吃午餐。」趁服务生来向他们点餐时，我赶紧塞了一个蛋饼放嘴里。
凯斯将嘴巴凑到我耳边，小声问我：「他们是你学校的老师？」
我腾不出空间的嘴巴说不出话，只能点点头。
他们点完餐时，我感觉对面两人的目光都放在我身上，觉得整个温度都高了上来。
「你和男朋友出来吃饭啊？」三班老师亲切地问我。
「嗯……对啊，凯斯听说这间店的招牌菜很好吃，所以就带我来捧场。」
「你看连沐希她男朋友都说这家不错了，」她转过头谴责地对蔚言修悄声说。「你还不相信我的眼光。沐希都愿意给自己男朋友赏脸，你呀，却要我花好多的时间才能把你给请来。」
我不好意思的红了脸颊，抬头一瞧却看到蔚言修瞪着凯斯看个没完。
天啊，他是想用眼神恐吓凯斯什麽吗？这不要脸的。
凯斯被看得难堪，不断清了清喉咙又塞了几块蛋饼到口中。
「够了，」我悄声对凯斯说。「我们走吧，吃得也差不多了。」
「也好，那个男老师不知道为什麽一直看着我，我都吃不下了。」凯斯松了一口气。
「我看到了，」我趁三班老师不注意瞪了蔚言修一眼。「就像你说的，这世界上没水准的人真的太多了。」
「你们慢慢吃，我和小希先走了。谢谢你们在学校对她的照顾。」凯斯简单道别，牵着我就离开奇葩早午餐。
等到走到外头，我和凯斯都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我真不敢相信老天这麽爱捉弄我，竟然连吃个午餐都有事。好吧，毕竟这间餐厅是在蔚言修家里附近，但这附近有那麽多吃的，他干嘛偏就要挑这间？说来说去好像是三班老师的错，但蔚言修那家伙跟这家餐厅的格调一点都不符，他在那里很突兀的好不好，没事答应个屁啊！
「抱歉喔，让你遇到我那有病的体育老师，害我们没办法好好吃饭。」我愧疚地对凯斯说。
「那倒是没什麽关系，是我也没办法跟自己老师面对面吃饭，而且还是两个。」他瞪大眼睛，无法承受地模样让我笑了出来，不过他随即变得严肃。「但你那个体育老师怎麽叫你叫得那麽亲？」
「他？有吗？」
「我听见他叫你小希。」凯斯听起来有些吃醋，我开心极了。
「唉呀，他那人就很爱装熟啊，我跟他根本不熟好不好。」
「那你下礼拜上体育课记得跟他说一下，告诉他那是男朋友专属的称呼，外人不能随便使用。」凯斯假装赌气地说。
「你什麽时候这麽会吃醋啦？」我大笑。「Ok啊！那是当然的！搞什麽嘛一个老师还分不清楚自己的界线！」
回家的路上，公车里，我靠着凯斯的肩膀，想着这件事而无法阖眼。
一个老师分不清楚自己的界线；而我，却模糊了和凯斯坚定关系的那条线。
真相大白的那天，有没有可能那条线会撕裂成两条，却不再交叉於任何一点，而成为了两条互不相干的平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