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一声枪响,冯梧忧猛地坐起身,迅速地抽出腰间的手枪,蹲低身子,眯起眼警戒地环视身周一圈。
周围除了几道微弱的虫鸣外,很安静,没人,只有她。
她刚放下心来,又是一道枪声响起,伴着一人的哀号,挂在耳朵上的耳麦亮起,在她眼前投射出一小片屏幕,跟着无机质的男音飘过耳际——
参赛者吴雍正血量归零进入待定区,24小时内若无人救回将自动淘汰。
冯梧忧放松下来,呼口气,背靠上树干,一看表,凌晨四点半。
在这大部分人尚处於熟睡状态的时候,她却露宿荒野,身边只有一张塑胶垫,半罐水,一个空的饼乾袋,以及,一把剩两颗子弹的小手枪。
冯梧忧扶了下额,她觉得自己肯定是上辈子不小心踩了皇帝的祖坟,导致国家灭亡,要不怎麽会倒霉成这样?
滴滴一声响,挂左耳的耳机又响起了系统提示:
再过半个小时,天就要亮了。
冯梧忧身子一僵,也顾不得再演绎小剧场,一跃而起,将地上的垫子卷好收进包中,背上包,抽出小手枪,循着杂草丛生之处,慢慢往前走去。
今天是比赛进行的第二天,距离这场比赛结束还有一天。
而她全部要做的,只是撑到比赛的最後一秒。
冯梧櫌点击腕上的表,立体小萤幕投射而出,五个人的小队,此刻头像灰了三个,另一个血量还只剩薄薄一层,看得她直想叹气。
明明说好了她只是被拉来充人数的支援角色,怎麽到最後只剩她一人?偏偏,还是这个比赛。
夜色中,萤幕顶端「应许之地」四个字散着幽蓝的冷光。
冯梧櫌抿抿唇,一道凄厉的惨叫声猛地响起,她脑子一顿,身体几乎是反射性一矮,直接滚进了草丛间,跟着便听不远处有人边发着抖边求饶着:
「大哥大哥,拜托你,大家都是出来混的,我的手和腿都给你打,拜托至少留一点点数让我可以回血!」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碰地一声枪响,而後耳麦再次传来某人进入待定区的通知。
「但爆头,点数最高。谁?」
那人敏感地回头往後端扫去,冯梧忧全身紧贴着地板,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一直到脚步声渐行渐远,她才松下身子。
应许之地,这里是在五十年前由各国顶尖科技企业联合开发而成,一个号称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办不到的地方。
使用者能在里头模拟创造各种设备、装置、器械、天候及环境,本意是用以测试不同设备在各种环境影响下的状态,也可用於研发科学装置,应许之地提供研发者们一个真实且绝对安全的环境。
本来这麽一个地方应该只出现在专业的科研专刊中,但某次有位富豪一时兴起花重金在里头举办了一场生存竞赛,为时五天,生存方式不限,活到最後者胜利,那是最初的应许之地竞赛,那全新概念的生存竞赛造成了全世界的轰动。
即使是尚未被制造出来的装置,只要不违反物理法则,应许之地便能将之实体化,再加上丰富多样的生态环境,被称为「应许生存」的竞赛在国际间蔚为风潮,规则、竞赛模式渐趋完善,各国政府也因为其能促进科技发展,多采鼓励态度。
十来年後,「应许生存」成立跨国协会,正式成为国际登记赛事,重要性几乎可与奥林匹克运动会匹敌,可以说是赢了应许生存的世界冠军,便能一夜成为全国人的光荣。
此刻,冯梧忧参加的就是这麽场国民生存竞赛,不过,这只是场不计入赛事积分的友谊赛,虽说也是应许之地的系统,但配备相当阳春,只有最基本的枪械设备。
而这次比赛胜利的条件是累积点数,点数最高者胜利,至於获得点数途径只有一种——参赛者们拼个你死我活。
打中手臂一点,腿两点,肚子三点,打脑袋五点,点数计算的方式相当直观,打上去越痛的地方,分数越高。
当然子弹都是科技虚拟的,只是模拟子弹打上去百分之一的疼痛。
冯梧忧吐口气想让自己冷静点,一道嗓音冷不防地在她背後响起,吓得冯梧忧出了一身冷汗——
「你在那里干什麽?」
冯梧忧反应迅速地就地一个打滚,整个人躲到了树干後头,遮蔽了自己的同时,她听到了那人以平铺直叙语调吐出的一句话:
「躲得不错,但屁股露出来了。」
冯梧忧刚意识到什麽,突感不可言说的部位一疼,跟着手腕上的点数直接掉了两分,她一惊,隐隐有些火:
「说话就说话,耍什麽流氓?」
然而冯梧忧的嗓音旋即被那人淡淡一句话给断了——
「只是一个两分的部位。」
语间甚至还带着一丝嫌弃。
是可忍,孰不可忍!
冯梧忧瞬间怒了,一个挺身跃起,朝跟前人开了一枪,在那人迅速闪开之时,她扬起嘴角,依样画葫芦:
「躲得不错,但可惜,肚子太大了。」
碰的一声响,鲜艳的色彩在那人腹部散开,冯梧忧手表上的分数瞬间提升了十分。
那人僵在原地,抬眼扫了冯梧忧一眼,最後目光停在她的手枪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你把子弹装在第二格。」
「怎麽,就允许自己耍流氓,不许别人使点伎俩吗?」
冯梧忧顶着那令人背後发寒的目光,偷偷摸摸地往後退了一步,眼下的情况对她非常不利,後边的草丛不易躲藏,对方手上那把长枪,和她可怜兮兮的小手枪一对比,根本是大神和捡破烂的差别,要生存下来很困难。
要不,下流点直接往他胯下一踢?
冷汗流了满背,冯梧忧眼珠来回转动,还没理出个头绪,那人突然举起枪,喀喀两声上膛,毫无停滞地对她扣下板机。
冯梧忧的呼吸在那刻凝滞了住,子弹贴着脸颊飞过,擦出一条细小血痕,系统小声的扣分提示在耳边响起,当後边传来惨叫时,一颗心才落回原地。
她转过头,见後边倒着个拿块石头的男人,大意了,差点被块石头砸死,未免太丢人。
与此同时,男人的耳机蓝光闪了闪,有人开启了通话。
「Mars别杀她。」
那人的嗓音轻柔温和,却隐隐透着点不容拒绝的威严,男人举起的枪管还冒着烟,他眯起眼,眼中带上些许兴味,他按下枪头,目光锁在冯梧櫌身上,见她面朝着他,踩着轻巧的步伐朝後边移动,再过去是条小溪,是目前最适合逃跑的路线。
这人帐号上明明挂着新手的名号,身手倒是挺不错。
不知出於怎样的心态,Mars霍地举起枪,朝着冯梧櫌脚边就是一枪,没想到在他按下板机的刹那,一阵尘土猛地扬起,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Mars有一瞬的停滞,开枪的准头偏了几毫米,火花在尘土间四溅,经验无数的他知道这代表那枪扑了空,在短暂的沈默後,他大笑出声,按下耳机通话键,朝对头人发话:
「Pluto,这人很有趣。」
然而片刻後,对方只轻轻柔柔的飘来一句话:
「我不是说了,别杀她吗。」
短短一句话,语气未变,却令一身筋肉的Mars背後凉了凉,有种脑袋被人瞄准的不祥感,他忙开口就是一句求饶。
远方抗着把狙击枪的女人柔柔的笑了笑,说声「下不为例」,这才将枪头移开,她穿了身显腰身的黑色战斗服,外头罩着件合身小皮衣,趁的她穠纤合度的身材更显诱人,若非上方绣着专门生产「应许生存」战斗服大厂的Logo,可能会让人误会她大小姐不是来比赛而是来走秀的。
刚刚她在狙击枪的准镜中将一切看了个明白,那女孩早预测到Mars会朝她开枪,算准了时间将脚边的尘土踢向Mars,就连哪边土最多那女孩都算得刚刚好,她可不认为这是个巧合。
恰巧在这时,天边的云层破开了条缝,如梦似幻的光线洒了下来,因为黑夜带来的紧绷在这刻得到了纾解,女人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深吸口气,应许之地的空气是仿造百年前的环境,每一次的天亮总能令人呼吸到清晨最清新的空气,像是脱离尘世间的污秽,彻底重生了一般。
这大概也是她为什麽这麽爱这个竞赛的原因之一吧。
侯清泠扛起和她本人并不相称的大把狙击枪,踏着晨光朝前方走去,好吧,是时候去会会小菜鸡们了,尤其是某只朝她员工洒了大把尘土後逃亡的小猫咪。
然而侯清泠没想到,总是将一切掌握在手中的自己,也有错算的一天,清理了大半参赛者後,她几乎绕了场子大半圈,却没再遇到冯梧忧。
比赛结束,系统宣布他们队伍拿到第一名的时候,侯清泠的脸色却不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