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儿回到宁家已是半夜,一开屋门见宁采臣坐在堂屋,逆着微弱的烛光显得面如死灰。
“你总算知道回来了。”宁采臣侧过身斜睨妹妹,紧绷的手重重拍在桌案上。
采儿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要被痛骂一顿了。
然而好一会后,宁采臣仍是平静地看着她,眼底透着对她的失望与责备,还有深沉的痛苦……
采儿从他身旁走过,故作轻松道:“哥,我回来了,爹娘睡了嘛……”
宁采臣道:“他们回乡探亲了。”
“今天什么日子啊,走的太突然了。”采儿笑了笑。
宁采臣深深看着她:“采儿,就当听哥最后一次,离开那个妖魔,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采儿的脚步顿了顿,惊愕地回望宁采臣。
宁采臣先前劝她一次,知道很难说动她,是故初次放低姿态,求她回头是岸。
采儿摇摇头,毅然决然地说:“我跟他是真心的,哥哥你不懂我。”
宁采臣道:“我是你哥,怎么会不懂你?你不过受了妖魔的蛊惑罢了,他肯定是利用你的。”
采儿笑了笑:“我不过是普通凡人,他能利用我哪个地方?”
“哪个地方……”宁采臣陷入了往昔的回忆,阖上双目沉吟一声,“多年前,我进京赶考途径兰若寺,遇见一个美貌如仙的女子,她被主人逼迫勾引男人,吸光他们的阳气。当时她不想害我,故意放我离开,谁知她的主人知道这事,罚她嫁给黑山老妖。那时有个侠士愿意帮我,闯进黑山将她救了出来。”
采儿点点头:“这事我都知道了,其实千玦公子收留的,都是身世可怜的孤魂野鬼。那个黑山老妖,也就是玄青,算的上不错的家伙,千玦公子本意并不坏。”
宁采臣抬起头,颦起眉宇看她一眼:“你怎么知道这些,是他告诉你的?”
“算是吧……”采儿不好说是从前世今生镜里,看到过这段回忆,又问道,“哥哥,能不能告诉我,那个叫聂小倩的女子,现在在什么地方?”
宁采臣愣了愣,嘴唇微微抽搐,一副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她离开兰若寺后,她受不了人间阳气,投胎转世去了……”
宁采臣复而叹息一声,给采儿斟了杯清水:“我对她一往情深,可是人鬼殊途,注定没有结果。”
采儿接过递来的水杯,噙了口茶水,忧伤地看着宁采臣:“哥,原来你这么多年不成亲,就是为了她?”
宁采臣点点头:“小倩虽然害了不少人,却是被千玦公子所迫,她是心底善良的好女子。然而千玦公子不同,他不值得你托付终身,作为哥哥必须把你拉回来。”
采儿想反驳哥哥的话,朱唇微微翕动,却发不出声音,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贯穿她的四肢百骸,眼皮沉重得往下落。
宁采臣目睹她昏迷过去,温柔地说道:“别担心,一定没事的。”
他又转头朝内室说道:“你们出来吧。”
奚风疾步走了出来,看着沉睡的宁采儿,眼底的深色愈深。
逍遥士跟在他后面,啧啧笑道:“干得好,这事好办多了,这小美人就是邪魔的肋骨。”
宁采臣怀疑地看着逍遥士:“你这是何意,不是说迷昏我妹妹,只是为了远离邪魔吗?”
逍遥士轻笑一声:“哎呀,你太不懂了,不利用你妹妹引诱邪魔上钩,你妹妹这辈子怎么脱开他呢。”
宁采臣挡在采儿面前,沉声道:“我妹妹会深陷危险,我绝不准许你这么做!”
“跟苍蝇一样吵。”逍遥士掏掏耳朵,忽然抬脚朝宁采臣踹了过去。宁采臣一个文弱书生,犹如布袋一般被甩了出去,头磕在墙面昏了过去。
逍遥士伸手朝采儿脸上摸去,被一只修长的手臂拦了下来。
“不准碰她!”奚风冷飕飕地开口。
逍遥士笑道:“师侄别担心,我不会伤害她。只要消灭那邪魔,这女人就是你的,还报了你师父的仇。”
奚风别过头,咬紧牙关道:“她不属于任何人。”
逍遥士摆摆手:“好好好,总之先把她抬回去。”
奚风刚朝采儿伸出手,一只金色的小鸟,从她衣兜里钻了出来,狠狠啄奚风的手。
“这妖物怎么还没死。”奚风反手擒拿,将鸟儿捏在手心。
金鸟儿吱吱啼鸣,叫个不停。
逍遥士大叫:“遭了,这是同命鸟,快把它掐死。另一只定在邪魔那里,它现在在通风报信。”
奚风的手猛地一用力,金鸟儿当场毙命。
突然在这时,寒风凛冽拍打着窗扉,某种可怕的力量,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朝他们紧逼而来。
“这邪魔来的真快,不过离这还有点距离,咱们还来得及。”逍遥士从乾坤袋弹出法器,化出一道黑色的法门,“幸好有这个逃生法宝,先把这丫头带上。”
逍遥士一碰到采儿,就像被雷击中般,疼得犹如肝胆俱裂。
“邪魔在她身上下了咒术。”逍遥士飞速解开腰间的黑葫芦,朝宁采儿的额头一点,一缕淡白色烟丝从她头顶冒出,吸入黑葫芦里。
“你对她干了什么?”奚风大骇,还来不及阻止,已被逍遥士推进法门。
强劲的风力来袭,门窗被同时炸裂,一阵骇人的气场震慑大地,仿佛瞬间吞噬这栋家宅。
一条秀颀的白影从天外降临,长袖一卷,抱起昏迷不醒的采儿,如玉葱的指尖轻点她的额头,清冽的声音迸发出狠绝的杀意。
“居然敢吸了你的魂魄,看来他们是想粉身碎骨,魂飞魄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