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金玉满堂(H)--自立门户

正文 金玉满堂(H)--自立门户

小环挨了打,糟了冷落,心情难受极了,如果小姐只是一时怒气打着好玩那也就罢了,可她瞧的出小姐是玩真的。饭厅了又听了这么一席话,晓得罪魁祸首是吴敬颐,她气得快发疯同时幸灾乐祸极了,转头就找去吴敬颐住的那间小院。

小环破门而出,吴敬颐不在,等他在后厨和大院忙完活计回来,水井边就坐着那么一尊“大佛”。

失望,也许是失望也许是别的,他不客气的忽视小环,自顾自的拎起一桶水进了房间。

小环炮弹一样冲进来,指着他的背后好骂一通,吴敬颐冷淡的把水倒进浴桶,今天要泡药澡,冷水自然是没用的,不过他现在显然没心思再去弄热水。

小环立在他的左边喷了一遍,又跑去右侧喷了一遍,吴敬颐骤然回身,递过来一道视线,小环哆嗦一下叫骂的话卡在喉头,忽然就出不来了,她愤愤的跳脚,咯咯阴阳怪气的笑:“你别得意了!你马上就要滚出金公馆了!”

一股寒潮涌过来,吴敬颐的心脏刹那被冻住,身体僵硬的放下水桶,右手死死的扣住木桶的边沿,目光暗沉的盯着水面:“你什么意思?”

小环没脑子的把金小姐全须全尾的出卖了,绘声绘色的描绘了饭桌上的境况,她仰头哈哈笑:“金先生对你仁至义尽,你要是识相的话,收拾收拾自己走吧!”

金先生自然不可能因为女儿的一句话就把人赶走,他的心肠既不坏也不硬,又不能对曼珍说,啊你这孩子怎么能开这么大的玩笑,做人不能非黑即白,即使敬颐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也需要体谅他一些,再给他一点机会。只是曼珍端端正正的坐在他面前,身姿窈窕,娇俏可爱的杏眼变得严肃,他不得不感叹别人家这么大的孩子,也就订婚结婚了。曼珍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很想法啦!

饭后曼珍回房,金景胜想了许久起身去找敬颐,陈旧的房间收拾的很干净,吴敬颐正坐在书桌前低头写东西,他不由的生出了愧疚:“还在忙呢?”

吴敬颐恭敬起身,垂眉淡目的道老爷好。金先生随意在他的小床边坐下:“你过来,我跟你讲讲话。”

谈话的结果不遂人意,一个比一个硬,曼珍有曼珍的硬气,吴敬颐有吴敬颐的尊严和决绝。他谦恭的感激一番金先生的厚爱和栽培,说的金景胜脸红若猴子屁股:“哪里的话,哪里的话!”敬颐又道,他如今也已大了,应该自立门户自力更生,不该再寄人篱下麻烦金家。金先生败走麦城,勉强稳下心神道:“就算要立,也不急于一时,还有几个月就要大考了,等你大考后学校定下来再走,也是一样的。”

他不准敬颐再说,匆匆出来,一路长吁短叹的不知如何是好。

吴敬颐的动作很快,没几天在平民区的巷道里租了一处房子,加上厕所和通间统共十个平方不到,如果要做饭的话,在走道处跟别的人家一同公用一个煤灶。唯一的积蓄来源就是金公馆的佣金,再加上过年过节积累下来的红包,加在一起两百多块钱。钱是越用越少的,如今吃饭也要自己花钱去买,课业纸笔也要钱,衣服穿破了也要花钱。敬颐去地方银行给自己开了户头,整两百存进去,剩余几十块当做生活费。接着日日看报纸,圈住可兼职的工作,放学后直接去面试,面试很顺利,周一到周五在摄像馆当小徒,周末去报馆打杂。

厨房的张妈许些天没见到敬颐,便去报给金先生,金景胜大吃一惊,又惊又叹,曼珍听言,饭也吃不下早早回房。

一晃就是两个月,天气已入秋,白日还有点热,晚间倒是十分凉爽。

钱有闻已经跟金家熟识,了解也渐深,跟曼珍的关系也胜于开始的拘谨。他今日穿着一件白衬衫,衬衫干净笔挺,是经过精心熨烫的效果,头发梳成三七偏分,眉目清俊鼻梁架着无边的圆框眼镜,他一边翻书,一边朝曼珍温文的笑,胜似成熟稳重又斯文的大哥哥。唯独那双唇,不薄不厚,颜色润泽,曲线中带着性感。曼珍学业有所进步,非他的功劳莫属。

两节课完毕,钱有闻合上书本,走到书桌边弯腰倾身:“曼珍,最近可有烦心事,总不见你笑。”

曼珍慢慢的摇头,收拾好桌面,两人并行的沿着游廊漫步,走到一处分叉,她蓦地往后退了一步,钱有闻及时搀扶了她的肩膀:“怎么了?”曼珍顿住,忽而抓了钱有闻的胳膊仰头望来,浅棕色的瞳仁里含着悠悠水意:“我...”

话说不出口,闷在胸腔里许久,日复一日的发酵膨胀,她自知平庸平凡,谈不上完美,如今不仅不完美,还在品格上镬了到缺口。

自立门户说来简单,若是把她放到大街上,可非要活活饿死?

“钱老师,我很难受。”

钱有闻不由的两手扶住她的肩膀,为她难受而难受:“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讲讲。”

曼珍含着眼波把驱赶吴敬颐的事情说了一遍,至于原因,只得继续压入心底:“我是不是很坏?”

粉脂的脸颊上泛着愧意的潮红,娇俏的鼻头微红,眉是一双弯月眉,浅棕的瞳仁在水波下愈发晶莹剔透。曼珍着着白绸的上衫,领口处缀着水蓝的蕾丝,她的身子未动,在日光绿荫的笼罩下,竟有种微微摇曳的脆弱感。

钱有闻试着抬手抚摸她的头顶,见她承接了,便笑道:“有什么坏不坏的。你这样做,自然是有你的道理。自古以来哪里有完人?不要对自己太苛刻了。我们都是人,不是神。”

泪珠掉下来,曼珍扑过去,好一顿呜咽的低泣。

将两个月的郁气哭出来后,曼珍笑着揩脸,同钱有闻一起吃了晚饭,又说要送他。家里的汽车被金先生开出去了,曼珍叫了一辆黄包车,跟钱有闻挤到一处笑眯眯道:“我蹭一段,约了朋友去逛公园。”

钱有闻在英租界下车,他犹豫一番道:“需要我陪你去吗,一个人未免有些不安全。”

曼珍谢了他的好意,道下个周末再见,她独子一人逛了一下午的公园,回程的路上却是拐进一道破落胡同。

踏进一栋昏暗的楼梯,她对着门牌号好一番寻找,终于找到104号,正直四五点的光景,这里很安静,偶尔会有婴儿的哭泣声从某处门板后传来。地上黑漆漆的,且有些油腻,前头还有盖着木盖的锅燥,味道也不好闻。

她长久的停留在刷着红漆斑驳的木门前,忽而一阵惊天动地的汪汪狗叫声,从门板下面的细缝刮出来,接着又是一道沉磁的男声,喝令小黄不要再吠。房门从内而开,两人面对着面愣神片刻,吴敬颐穿着单布短袖的汗衫,下面一件卡其色旧短裤,一双长直的腿暴露在空气中。他的脸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白,衬得眉眼很黑,吴敬颐让开门口:“进来吧。”

房门关上,卷毛小黄乖乖的用屁股坐在地上,曼珍环视一圈,房内除了旁边一只方凳,也就单人床板上能坐人。

吴敬颐越过她去关旁边的侧面,那是洗澡如厕的地方。曼珍细嗅了一口,没发觉有什么异味,他向来爱干净,总是能把小地方打理的入眼干净。

青年用搪瓷缸给她倒了一杯白开水,自己端起桌上的铝饭盒继续吃饭,曼珍悄摸摸的伸长脖子,一片略黄的米饭上搁着酱黄瓜和几篇青菜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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