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被包围在十来个弓箭手的圈中,却没有丝毫的惊慌,他浅笑着看着面前的周文晔,“自你执掌灵山门后,灵山便乌烟瘴气,实在难堪!陆老前辈在天,恐是要再气绝一次。”
“他懂什么!当初他觊觎香铃中的秘密,又想做正人君子,想让灵山门做天下第一派,又不敢背叛落隐,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愚蠢至极!最终落的那下场,怪不得谁。”周文晔笑道,“容若,你如今应该也能弄明白些事了,不是我处处与你做对。是朝廷想要结果了你。香铃是你家的,那兵符也是你家的。你说,皇帝能留你落隐吗?”
话,说了一半,却也说明了一些事。
只见周文晔扬起了手,弓箭手拉开了弓,他笑着想要结果了对手。却忽然,沙漠扬起了沙尘,听到了震耳的马蹄声,那支队伍身披黑袍、头戴鬼面,手扬弯刀,带着如疯魔一般的气势而来。领头人,挥舞出巨大的圆弧形弯刀,刀飞舞而出,沿途刀风所致能削去人的头发——
咻,刀柄直插入弓箭手领头人的面前,吓得众人不敢动弹。
千军万马避鬼枭——
即便江湖上已无群魔,群魔的传闻却从未离开。
弓箭手们哆哆嗦嗦起来。
“兵符,果然在你手中!”周文晔退了半步,但依旧不死心,扬手在口中吹起了口哨,他早就得了朝廷的兵力,此刻正埋伏在绿洲外部,数以万计。
可是,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鬼枭”的队伍靠近了,剩下的残兵们都惜命地围拢在一起,领头的高头骏马吐嘶,掀开了面具,楚君从马上跨下——
周文晔才顿觉上当,“他们才不是什么鬼枭,你们这群蠢货怕什么!给我上!”
忽然,“鬼枭”中的一马上了前,轻推了鬼面具,露出一张好看到令人惊讶的面孔,只是那双眸子寒地冻人,没将万物放在眼里,他四周所散发的令人汗毛倒立般的气势——
熙渊一眼认出,那是在沙漠中一面之缘的男子。那容颜,见过一眼,便是难忘了。那眸子,只有对他的人儿,才有温度。
“颜?”周文晔认出了“鬼枭”中的腰牌。
那男子像看臭虫一般看了眼周文晔,冷笑,眸光里只有杀意。
周文晔后退着,拉过几个士兵挡在前。
“熙老头,原本呢,我家娘子贪玩,要来接个亲。到了你这儿,本王发现,这里和你请求和亲的书信差太多了吧。还遇上这些个破事。你绿洲若没能耐抵御这些个人,不如.......”他又笑着看了眼周文晔,“就如他所说,通敌卖国,如何?”
莲殇笑,天地间、黄沙之上,他谈笑的,仿佛是一件普通的买卖。
“王......”酋长哆嗦着,跪了地。
熙渊也随着跪下。
“通敌卖国是死罪!”周文晔吼着。
莲殇看了眼身后,只见长戟而出,正落在周文晔面前——
“我在想,是杀了你,灭了口。还是放了你,让你告诉你们的皇帝。这片绿洲、这片沙漠,之后,就属于我颜国了!”
......
忽然——
夜空中,传来长啸的隼音。
容若一惊,心头猛地一沉,他不看众人,拉过一匹马,跨上马背,只看了莲殇一眼,便扬沙飞奔起来——
红白,极具灵性,如师娘所说,送予红白,是为了卿清的命相。
如今,隼音划破天际,带着悲愤——
他惊惧万分,策马朝着隼音的方向而奔,朝着沙漠之端而去。
沙漠的断壁、与黑洋的交接;夜里风虽吹起黄沙,却敌不过黑海嘶吼的浪声让人害怕。
容若凌乱了发丝,看着眼前跌在地上,面目流血的陆婉音。还有在沙漠之崖处哭泣的竹青、低头的风棋。
两人半路发觉不对,折返之时,却无力救下卿清。
容若一步、一个脚印,如同傀儡一般——
人呢?
活奔乱跳的小家伙呢?
每一回都要奔来跳在他身上的人儿呢?
红白盘旋在空中,依旧在长啸着。
他走至崖边,望向无尽黑暗的黑海,除了翻涌而来的浪花,再无其他。
“主上......”风棋和竹青自责地说不出话。
——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卿儿,你不要弃我,你若离开,我便随着你一起。
——
“容若!”陆婉音见容若居然有要跳崖的举动,捂着伤口,吼叫道。
风棋抱住了容若的身体,“主上!”
容若忽然似听到了外界的声响一般,他回眸看向满身是血的陆婉音......
回身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捏起她的下巴,凝望着她血流的伤口,“这是...红白伤的?”
他长发飞舞,俊脸煞白,墨蓝的眸子里满是悲痛欲绝,倒影不出她任何模样。
陆婉音说不出话,像是第一次见到他这般,不,还有那时灵山落隐俱损之时,他复仇的模样,只是此刻,更令人绝望——
他的手缓缓上移,捏到了她的脸颊,触及伤口,痛地她惊叫着。
只听他说,“我不杀女人,可是,我想杀你!”
......
墨蓝色的眸子,变成了血红,倒影出的她,在满满的仇恨中。
“我是为了....为了我们...”陆婉音执着着,脸上的疼痛越来越钻心,痛地她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了,痛到昏厥了过去。
容若松开手,看着手中血渍,皱眉嫌弃着,撕了衣角,擦拭了,不看倒地的人一眼。又面向黑海。
他望着空中的红白,一笑。
“回去告诉阿珅,不必找我了。”
“主上!”风棋在沙堆中磕着头,心下明白,主上在求死、往殉情。
忽的,马蹄声而来。
楚君望了眼,拉回了一心求死的容若,低语道,“夫人还活着!”
一句话。
续了容若的命。
“主上,红白是师娘所赠,只认夫人为主人。鹰隼认主心强,若夫人有事,它们也不会独活。如今它们盘旋空中,恐怕就是想告诉我们,夫人还活着啊!”
身体的血液似乎在倒灌,容若费力地看向楚君。
活着么?
那一日——
众人才知,落隐山庄的少庄主是什么样的人,如同鬼魅,以仇恨而活得样子,不是传言,都是真的。
绿洲被颜国收了,周文晔被重伤,放走了。陆婉音活着,面容具毁。
起初,楚君和容若大约猜测到了一切真相——
容若的爹,其实是当今皇帝的胞弟,无心皇位,一心学道。可是偏偏他天生异骨,是练武奇才,他带了一只江湖之军,无往不利,人称“鬼枭”,战无不胜。助皇兄继位后,他扬言归隐,散去兵力,撤了“鬼枭”。世间再无小王爷和这只骑兵。
小王爷结识的绿洲圣女,一见倾心,以“鬼枭”兵符为聘,娶了容若的娘亲。
这也就是为什么,一纸图,落址绿洲。
皇帝心忌于鬼枭的兵力,暗中想要毁掉落隐,只是落隐藏得深,多年不得。直到一张残纸,暴露了落隐的身份,才引来了灭门惨案。
一切的一切。
在绿洲,有了答案。
可是,却已经都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了。
数十天,
绿洲上下、落隐的人、颜国的人,都在搜寻落隐山庄少夫人的下落——
毫无线索。
好像,
天地间,
查无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