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旧日杏花落满头,谁家少年足风流?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选侍宫中红杏怒放,伸展至朱红宫墙外,微风拂过摇曳生姿,朵朵杏花簌簌而落,犹如池塘淡绯游丝,在半空中飘飘浮浮。
宫墙之下花开如锦,几个秀男围坐石桌,容颜姣好衣香鬓染,或金丝软烟罗加身,外罩赭红织锦披风;或手捂暖和汤婆子,红唇扬起如花笑靥;或懒懒倚靠石桌面,倾听窃窃闺房密语。
他们均是选秀秀男,今年二月初入宫的,母家官阶自是不凡,最低也在三品以上。
“听说了吗?今天安王殿下班师回朝了。”
“自然听说了,我娘派人送了信的。”
“安王殿下?就是那个叫做赵璟的,长得如何?”
一个秀男转眼看他,奇道:“春儿哥哥,原来你没见过安王殿下啊?安王殿下长得可好看了,温润如玉就是说她的了!”
但见春儿抬起下巴,一张小脸展露人前。他身着烟霞百褶裙,外披一件羽缎斗篷,肌肤宛如凝脂雪白,皓齿朱唇面若桃花,明珠顾盼流光溢彩,明艳秾丽娇媚无双。
他的水眸微微眯起,慵懒仿若春睡海棠,说道:“我向来不喜与皇室打交道。”
“既然不喜,又何苦选秀呢?”右首另外一人问道。
春儿打了一个哈欠,说道:“韩国公就我一个儿郎,到了适龄的年纪不去,于礼法所不容,更是对陛下不忠。”
对面一人闻言不悦,皱皱眉头轻声说道:“几位好弟弟,刚刚小侍过来回禀,说今晚有安王的庆功宴,穆然忽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儿要准备,这便先回去了,惟望各位弟弟海涵。”
瞅见穆然渐行渐远,一个秀男啐了几口,说道:“眼皮浅,没见识,瞧他那吃相,怕是早就迫不及待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春儿听了敛眉掩唇,权当耳畔清风吹过,明眸睨向一个秀男,问道:“入云,宋穆然方才是在气我么?我做甚惹了他生气?”
名唤入云的少年噘嘴,说道:“可不是呢,他是宋太尉的庶子,素来不受宠,听到哥哥你是独子,便心生嫉妒了!春儿哥哥不要理他,他这人,倒是想做人上人得很,可凭他那寒碜的长相,断然不会有甚出头之日的!”
春儿总不爱听这些,眉心微蹙红唇微抿,朝紫苑递了个眼神,娇娇打了两个呵欠。
“几位公子爷,我家公子今儿个犯了春困,实在招待不了大家了,再说了,看这天色,该是快要下雪了,公子爷们还是早些回屋吧,免得受凉了。”
几人纷纷面面相觑,瞧见春儿眼皮打架,眼角飞上两抹晕红,只得互看一眼告辞,说道:“春儿哥哥,今日就不叨扰了,改日再前来拜访。”
待一个个离开此处,紫苑面含怒气说道:“公子,他们分明是想要借助您打听安王殿下的讯息。今儿个是在人背后嚼宋穆然的舌根,要是改明儿咱们也没甚用处,就又该将咱们弃之敝履,到处嚼我们的舌根了!”
“无碍,他们爱说就让他们说去,今日当真是困得很,紫苑,你陪我去走走,刚吃了饭还没消食,可不能马上倒在床上睡觉。”春儿无所谓摆摆手。
京城居于中原以北,春短冬长气候寒凉,到了三月花树绽放,天气亦是萎靡不振,乌云低压宛如棉絮,沉沉盖在杏花枝头。
少年仰头凝望杏花,思家之情仿佛春草,绵延不绝漫至眉头。他幽幽叹了口气说道:“这种日子何时才是一个头?紫苑,你说,我是不是一辈子都要困在这深宫大院里了?”
“殿下,不会的,听说没有选中的秀男可以为奴为婢,只要做满了时候,便可放出宫的。”紫苑柔声安慰说道。
春儿摇头轻轻笑开,摊手接过纷飞花瓣。
少年身姿窈窕风流,茶白斗篷落满杏花,一头乌发玉带半挽,鬓发微松散了春红,巧笑盈盈波光潋滟,红檀微勾色若海棠,漫天嫣红花絮飘扬,他是人间倾城雪色。
“紫苑,你知道么?我真想回家,真想回家看看含春楼的海棠花!”
紫苑只觉鼻腔酸楚,说道:“公子,会的,一定会的,您生来就是野生的海棠花,宫廷又怎么困得住您呢?……公子,倘或您决心如此,紫苑就算拼死也会将您送出宫去!”
指尖捻起绯红花瓣,送入口中细细品尝,少年嚼嚼其中味道,直至嚼尽了方罢休,又道:“今儿个是安王殿下班师回朝。昨日母亲来信,说安王殿下乃玉昭仪之女,而玉昭仪十年前被人发现与人通奸,陛下最是痛恨他了,是以,在众位皇女之中,安王殿下最是不可能登上帝位了。
“紫苑,你说,这是不是个好机会?陛下总不会要一个失了清白,且与最痛恨的女儿通奸的男子吧?”
紫苑听了蓦然大惊,阻拦道:“公子切不可这般做,事关您的声誉和清白,即便您日后出了宫,但失了清白和名声,日后又该如何是好?若是被家主知道了,非剥了我的皮不可!”
“再说,安王殿下您从未接触过,什么温润如玉,您可别听他人胡说八道!……我,我给您想了个法子,今晚宫宴您就故意扮丑就是了,陛下总不会瞧上一个红雀满面的人的!”
少年静默无言淡笑,不说好也不说不好,阖眼捏碎一瓣杏花,花瓣汁水染红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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